眼看着九朵莲花,只剩下两位座位,剩下的人都不淡定,一个个作揖下拜,恳请蚩神子垂恩赐座。
季明不理众修的拜请,余光扫过杨乾,那杨乾正在死死的盯着鼠四,面上的怨毒之色毫不掩饰,季明心中暗道:“这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他元神一动,蜃龙幻法悄无声息的施展,通过这本已幻成的池波花叶的遮掩,一点点浸润到杨乾的心头。
这杨乾对幻法全无察觉,他的心神全在鼠四的身上。
看着鼠四所得的莫大造化,简直让他如同百爪挠心一般的难受,他对于灵虚真人的仇怨,早已延伸到每一位同灵虚真人相关联的人物上。
这鼠四绝对是他最仇视的前三名内。
杨乾心中的仇恨愈发高涨,几乎到了一种不可抑制,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地步,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鼠四如此的得意。
在季明期待的余光中,杨乾在桃岫洞一众弟子之中越众而出。
他竟是在殿中当众下拜,丝毫不顾及太平山弟子的体面,指着那在莲座之上吞吐元丹的鼠四,“禅师,因缘若赐予这头鼠妖,您必将.大祸临头。”
“好!”
季明心中暗赞一声。
有了杨乾这一道引子,围绕着鹤观小福地的劫难可以展开了,那将是轰轰烈烈的一场大戏。
季明心中期待,静看杨乾的表演。
“禅师有所不知,此妖乃是太平山灵虚老贼的心腹,执掌鹤观分坛之牛耳,试问这等的重要人物,放着分坛上的大事不管,何故辛苦跋涉来此?”
杨乾话音一出,鼠四当即自辩。
“杨乾,我一直在南荒隐居,从未回去鹤观。
你不过是心中记恨灵虚老爷,在此佛经会上挟私报复,蚩神禅师慧目之下,你这些小心思何其可笑。”
“聒噪!”
季明一声大喝,吓得鼠四和杨乾俱是一颤。
“这佛经会是何等的庄严胜地,岂是尔等私仇相斗之所在,这一件事情到底如何,尔等还不如实道来,莫不是不见我三密佛法的威灵。”
鼠四心中一急,竟在禅师身上感受到一种敌视。
他以为这蚩神禅师的一道因缘落在他身,那必然会偏向于他,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敌视之意。
他迅速的从结成元丹的余韵中回神,刚要再次说话便被杨乾抢白。
“禅师若是不信,可去问孟真人和谢春池二位。
当年那灵虚老贼在岭南一地征伐,屠杀了数十万的蛮民,建成穸山一座,炼成数万的下坛兵马,他这样的凶残做派,怕是连左道魔头都难以企及。”
而且那老贼向来是无宝不来,此次派遣这头鼠妖心腹过来,必然是看上了蚩神禅师您,或许是要.”
“是要如何?”
季明身子前倾,一副强忍怒意的模样问道。
杨乾心中大喜,没想到自己巧舌竟真引起蚩神禅师嗔心大动,继续拱火的道:“是要将您降为坐骑,肆意骑跨。”
此话一出,恰如平地惊雷一般,在众修心中炸开。
季明没有出声,鼠四还在底下辩驳,但眼看这众修义愤填膺之状,明白自己这番辩驳何其苍白,于是对孟南和谢春池说道:“老爷一心为公,岭南行事全为大局所顾。
那屠杀数十万蛮民,更是子虚乌有之事,你等五仙教如今新创不易,切莫为一时仇怨,再掀劫难。”
谢春池面色迟疑,看向师叔孟真人,而莲座之上的孟真人,本打算静观其变,但是鼠四这番隐含威胁的话,让他已经渐渐倾向于杨乾。
“哼,什么叫新创不易,这是暗示我五仙教仍在太平山的钳制之下吗?!”
孟真人心中冷笑,他的目光不经意中看向杨乾,对方也正好看了过来,那么一瞬间,二者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禅师。”
孟真人在莲座之上合掌,道:“屠戮数十万蛮民确为夸张之数,实际上乃是十数万蛮民,只是那以蛮民尸骨铸就的穸山,如今每年都在岭南掠夺人丁,不下数千,为的就是壮养穸山下的血煞地脉。”
“胡说,穸山只是取用已死蛮民尸身,非是强夺蛮民人丁。”
鼠四急声说道。
他心中已经明白,孟南的立场已经偏向于杨乾,对方的话术十分高明,再这样继续说下去的话,蚩神禅师心中必然会记恨上灵虚老爷。
鼠四有些后悔,刚才情急之下,话语中夹带威胁,定是激起了孟南的对抗情绪。
莲座上,孟南一边说着,一边打量鼠四,见其已经有些乱了阵脚,心中暗呼痛快。
他对灵虚子何尝没有仇恨,当年在密云山鬼母洞神爽庵里,灵虚子联合玄坛子将他制住,缴了他的五毒剑胚,如今自己被释,成了上府傀儡一般的人物,在五仙教中里外不是人。
今日杨乾挑起这引子,他正好推波助澜,最后哪怕上府追究,也有这钓龙翁徒孙杨乾在前面顶着。
“孟真人。”
刹骨夫人打断孟南的话,在场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孟南看似中立,实在夹杂私货的话语。
“我们小老爷无意于了解你等的私仇,也无意于了解当年二次斗法中的事情,你只需说说这位鼠道友是否为灵虚真人暗中遣派而来的。”
“应该是。”
孟南这时竟有些犹豫,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回答让殿中诸修不满,对这孟真人的观感直线下降,便是杨乾也是暗暗埋怨上孟南,这该表态时不表态,说到底还是害怕事后灵虚子的报复。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何来应该是。”
季明面色不渝,手上结出降魔印,直接对鼠四喝问道:“你是否受灵虚子指派而来?”
这一声喝问,再结合降魔印,有直指鼠四本心之效,鼠四刚要守住元神,下一刻只觉整个人被重击一下,下意识的吐露实情,“老爷嘱咐我来取得机缘。”
此言一出,杨乾两眼放光,殿中诸修个个发怒,纷纷谩骂开来。
金逐流猛的一拍大腿,喊道:“奶奶的,那灵虚子不就炼了一粒「苍品金丹」,又不是炼成那纯阳无漏的元神,竟敢这样摆弄我等旁门,我倒要同他较量一番。”
第521章 鼠窜,伐老贼
杨乾心中窃喜,见鼠四在莲座上如坐针毡,暗道:“灵虚子啊!灵虚子!这可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不怪我往你身上泼脏水。”
“等等。”
鼠四镇定的道:“佛经会上的这两道因缘乃是众所周知,灵虚老爷吩咐我过来并无窃取之意,况且佛门因缘玄妙非常,岂是我家老爷说取就能取得的。”
“是这个道理。”
金猊猿帮衬的说道。
季明略有沉吟,似被说动,这时候杨乾开口说道:“太平山陆真君神通广大,一对重瞳观照乾坤,谁知道这是不是上府又一场隐秘布局。”
“杨乾,你也是太平山弟子,如此卖弄口舌,真当太平真君没有感应。”
鼠四厉色喝道。
杨乾的脸色一白,顿时支支吾吾起来,甚至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但是他的话已经说出口,哪里能收回来,这鼠四今日必须留在这里。
“禅师,这鼠四绝不能放回去。
他身中因缘若带回太平山,必会被灵虚老贼取来研究。”
听着杨乾一口一个灵虚老贼,季明倒不觉生气,只是觉得好笑。
眼看事情按照自己预想中的发展,季明对鼠四道:“既然如此,鼠四道友便暂居寺中,潜心修行,正好彻悟这一道「珍宝鼠」的因缘。”
“那好。”
鼠四认命一般,眼皮耷拉,垂首应道。
“禅师有此疑虑也在情理之中,我便在此闲居些日子,以明我之心。”
见到鼠四垂首,季明心头一跳,他知道鼠四这副样子定是另有打算,这低下头来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眼里的情绪。
果然,下一秒鼠四身上银光大绽,现出黑鼠原形,如飞矢穿空而上,朝着刚才被金猊猿撑开的顶部遁去,其速度之快已不亚于飞剑遁速。
“好胆!”
最先出手的不是一直盯着鼠四的杨乾,而是一旁的孟真人,其身子凭空暴涨,眨眼拉长数丈,如伸缩长索似的,顶端一头死死绞住鼠四。
季明心中紧张,手中降魔印对着孟南和鼠四,随时发动。
大殿的破口顶外,电芒急促闪烁,接着就听到孟南闷哼一声,那伸到顶外绞缠鼠四的长身抽搐个不停,显然是被鼠四的雷屑钉打了个正着。
鼠四一击得手后,没有恋战,趁着孟南僵直的功夫,脱了对方绞缠,迅速往山外遁去。
殿中,金逐流饶有兴趣的看戏,并没有出手的打算,而就在刹骨夫人准备祭出锁龙扣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手了—大桑叶寺的乌斯藏。
这位老僧将手中数珠一抛,化作十数道流光,追星赶月似的拦截鼠四去路。
血林主眼色一闪,他和乌斯藏同为佛门中人,自然知道财宝天王还有一道重要因缘「宝幢」,乌斯藏此刻抢先出手,显然是为讨得蚩神欢心。
山外,鼠四面对射来的粒粒数珠,并不惊慌,抓着雷屑钉猛得往前一打,散出缕缕电芒,精准的打在粒粒数珠之上。
“降魔!”乌斯掌猛喝一声,手中降魔印一结,那粒粒数珠中喷出降魔金光大手,往鼠四的身上抓去,不过一个个金光大手都抓了个空。
再看鼠四,已经消失不见。
乌斯藏喃喃说道:“这是珍宝鼠的遁穿虚空之能。”
“废物。”
刹骨夫人骂了一声,接着对槐老妖道:“快,升起百宝山外的大阵。”
“没用的。”乌斯藏合掌说道:“财宝天王的珍宝鼠有短暂遁行虚实的能力,除非是能够封禁虚实二处的宝阵,否则根本就拿不住此妖。”
鼠四从虚空再度现身,整个身子好似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被汗水打湿。
他刚刚获得珍宝鼠因缘,能在临阵对敌之际领悟其能,遁行虚实之间,这已是穷尽才智,如今一口气穿梭此处,妖身大为透支,不过想来已经逃离众修的视线之外。
“道友,且在此歇歇。”
“哈!”
耳边蚩神子的声音吓得鼠四大吐一口气,抬起眼皮子一看,自己正趴在法台上,趴在蚩神子和金逐流的面前。
“哈哈。”
金逐流捧腹大笑,乐道:“这方圆十里之地,已皆在蚩神兄弟的幻法结界之内,你便是能虚遁千百里,找不准逃跑方向,那也是白搭。”
无论是殿中一池花叶,还是乱了鼠四五感的幻法结界,均展露出蚩神子高明的幻法,让众修心中的敬畏更深一分。
“蚩神兄弟,我来帮你料理了他。”
金逐流长臂向鼠四伸去,中途被季明一只手架住,掌掌相抵,只听到“砰”的闷响一声,整个法台都颤了三颤,足见这二人的力道之大。
“好大力气。”
金逐流惊讶一声,自己这一身神力乃天生便有,这蚩神子竟然能够轻松抵住,令他心中越发不敢造次,于是笑道:“愚弟疏忽,实在不该在此随意杀生。”
季明扫了金逐流一眼,而后对殿中人说道:“这鼠四能承我因缘,不管是那灵虚子暗中推动,还是其它的缘故,我都要将他引到佛法正途之上。”
这一句是为保全鼠四,不过鼠四在台上被季明幻气闭了心窍,自无法了解他的苦心。
“禅师大德。”
莲座中,身子一直紧绷的金猊猿出口道。
他和鼠四有些交情,或许说是同灵虚子有些交情,只不过这交情并不深而已。
刚才他见鼠四逃亡,有心偏帮,可他作为此地客人,又受了因缘之赐,委实不好落了此处主人的面皮,一时骑虎难下,现在暗暗声援一二,这才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