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画皮卷 第54节

  李无相叹了口气,将飞剑悬在身前,走到庙门口:“程观主,我想给彼此留个体面,但你这是何必呢。”

  程佩心转脸看他,目光极为凌厉:“体面?到了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我这蠢女儿才会上你的当——李无相,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你走不了了!”

  李无相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做师父的,都喜欢说弟子蠢。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比你通透得多?程观主,你觉得你想要害我,于是我不会放过你?那我可以告诉你,你这个女儿与我脾性相投,看在她的份儿上,我真可以不跟你计较。”

  “哦……或者是因为赵傀?不至于吧?你们不算很熟吧?程观主,还记得你在然山崖头对她说的那句话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忘了?”

  程胜非别过脸去:“娘!你收手吧!是我们做错了!他是被赵傀——”

  白绫稍一舞动,立即将她的嘴巴也封住。程佩心将手一擎,曾在中庭用过的那指月玄光就现在指尖:“对也罢错也罢,现在都没什么好说的了。李无相,换做是你,能叫我这么走了吗?只怪宝物在你身上,但你守不住吧。”

  李无相沉默一会儿:“程姑娘,怪不了我了。”

  程佩心冷笑起来:“你好大的口气,怎么,觉得赵傀奈何不了你,三十六宗的人也奈何不了你?余观主!”

  一个身影在武庙的另一侧自雾气中现了出来。德阳城碧霞宫掌观余照统手托一尊紫金香炉,向前走出两步。先向程佩心微微点头,又向李无相微微点头,笑着开口:“李道友,你和程观主之间的恩怨我倒没有听得很细。只是,你也要体谅程观主的苦衷——这种情形,的确不放心你就这么走了的。”

  “程观主说得对,谁对谁错,此刻也都用不着争辩了。谁能留得下谁,自然就是谁对了。只不过,修行不易,人胎难得,动手之前,由我先做个和事佬吧。”

  “李道友你之前以剑侠自居,剑宗虽然不算三十六宗,可既然六部玄教认为剑宗是太一正统,我们也就引为同道。但你既然冒充剑宗人,就是犯了三十六宗的戒律。在这一点上,三十六宗的门人,人人得而诛之,程观主是没什么错的。”

  “至于你那金缠子,我听程观主说,是你从赵宗主手里强夺的。我么,也跟赵宗主有过几面之缘,因此来到这里,不是与然山的新宗主为敌,而是为赵宗主出头。”

  他又把紫金香炉托了托,其中立即冒起氤氲的金气:“要我说,不如这样吧。不管你是不是人,既然已有人形,我们也就不坏你的道行了。你只要将然山的宝物、幻境交出来,再自废修为,我余照统自然保你安全离开德阳。往后你是寻到别处继续修行,还是有别的际遇,就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程观主,如此可使得?”

  程佩心看着李无相,微微点头:“也好。”

  李无相在夜色中看了看程佩心,略一沉默,皱了下眉:“我有个问题,诚心发问。”

  “是这样,几天前的时候,咱们的关系还挺不错。回到德阳之后,你应该也是真心想要为我消解许道生的魂魄,直到你后来召来了赵傀,然后你立即就打算把我做掉——我是想问,这种态度的转变,没有任何犹豫、完全不考虑前几天的情分,就要出手把我弄死,这种事,是只有你们会这么做,还是说在三十六宗之内,都是这样的?”

  程佩心轻轻嗤笑一声:“你倒真是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野人。这世道自然就是如此了。一个人,总要有所倚靠。要不然你手段再高明,总有比你还高明的。别人尊你敬你的,除了你自己,还有你的靠山。只是你连这样的道理也不懂么?李无相,你觉得一个侥幸得了然山法帖的散修,就能做我飞云观的座上宾?”

  “狗屁道理,懒得懂。”李无相将之前在灵山吸纳的血气全部渡到剑上,小剑立即亮起一阵蒙蒙红光,“两位观主,好大排场。那谁先来领死?”

  程佩心和余照统相视一眼、犹豫片刻,都未立即出手。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第四个声音——

  “你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位程观主,用来困住她弟子的,是件叫素练的宝物,不但能困活人,还能困阴鬼。手里的指月玄光呢,虽然不是天心派的本器法宝,却也不是一般门人能弄到手的。发动起来,不伤你的皮囊,专伤你的魂魄。你应该之前跟人恶斗过一场,体内气血已经近乎枯竭,又没什么像样的符咒护体,只怕要吃大亏的。”

  “那位余观主呢,手里托着的地火紫金炉则正相反,专门炼人的皮囊。等到动起手来,素练将你稍稍困住,指月玄光打你一个头晕脑胀,地火紫金炉再将你一收、炼上十天半个月,任你本事再大,也得化成一滩血水。我要是你,现在就想想能不能立即跑了。”

  声音似乎来自武庙的屋顶。

  李无相立即将飞剑向上一发,砰的一声将头上轰出大洞、又往前走了一步,转脸向发声处看——

  一个穿黑衣、短打扮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飞檐上了,负手而立,按着腰间的一柄刀,神情淡然,仿佛是个路过看热闹的。

  程佩心皱了下眉:“哪里来的高人?今夜是天心派与楼光派办事,劝你不要惹火上身!”

  飞檐上的男人听了这话,只笑了一下:“我是听你们刚才在说道理,所以觉得有趣,因此多待了一会儿,却发现了更有趣的,倒也不是要故意惹火。”

  “更有趣的?”余照统笑了笑,看程佩心,“看来李道友身上这然山法帖引来了不少江湖朋友。唉,如今这年月,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先是这位李道友初生牛犊不怕虎,夺了法帖还敢跑去你的飞云观。后是这一位,飞蛾扑火要分一杯羹——这位道友,报上名号来听听。既然知道我和程掌观的手段,不知是德阳附近哪个宗派的英豪?”

  飞檐上的男人开口:“在下潘沐云,不是德阳附近的人。”

  程佩心与余照统对视一眼,哼了一声:“倒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潘沐云笑笑:“我的名号你们没听说过不打紧,认得这个就行。”

  他将手臂一挥,一道白光忽然绕着他的头顶盘旋一周,又嗖的没入袖中。

  两人脸色一变,程佩心皱眉:“剑侠?”

  又向前一步,把潘沐云的模样仔细看了看:“原来是剑宗的朋友。潘道友,今晚这里的事,与你没什么关系。这人此前假扮剑侠,夺取了我们三十六宗的法帖,我们是要将法帖追回的。如果你要人,如余观主的所说,只要他把我们要的交出来,人可以由你带走发落。”

  “假扮?”潘沐云笑了一声,从飞檐跳到屋顶,透过破口朝李无相看去。

  李无相就也抬头看他,两人对视片刻,潘沐云招了下手:“能给我看看你的剑吗?”

  李无相只在心里稍一犹豫,便将手一抬,把飞剑射了过去。潘沐云扬手接住,仔细观瞧一番,又抛还给他,低头看程佩心:“他有飞剑,又使飞剑,做的也是剑宗要做的事,那他就是一个剑侠。所以他身上的东西,也就是我们剑宗的东西,两位观主,现在还要想要吗?”

  程佩心愣了愣,怒极反笑:“怎么,你们剑侠也学会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夺宝了?”

  “大姐,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夺宝?要只是夺宝,你该觉得高兴才是!现在这事,是你们两个要为难我们的同门!你觉得今夜能善了吗?”第五个声音响了起来。程佩心和余照统立即转脸去看——发声处在他们左后侧的树梢。

  一个红色劲装的女子抱着胳膊正站在那树梢上。今夜有薄雾,那女子的面目看不分明,却瞧得清楚那树梢在微微晃动,梢头的人影却纹丝不动,好像站在薄雾上。

  余照统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阁下是……”

  “我叫陆壬葭,听说过没有?没听说过也不打紧。今夜过后,保管你一辈子忘不掉。”

  “啊……哪里的话。”余照统笑了一下,“两位剑侠都来了德阳,真是稀罕事。原来这事是误会一场……程观主,我竟然不知道李道友真的是剑侠,唉,早知道是自家人,何必来这一出戏呢?罢了罢了,既然误会解开了,这地也就不要我做和事佬了,那我这就——”

  他将紫金香炉托在胸前,又慢慢退开两步,作势要走。

  但树梢上的陆壬葭冷笑一声:“和事佬?那我也做个和事佬——你刚才叫我这位同门交出宝物,自废修为,既然现在想走,你那宝物我们不稀罕,你又是楼光派的观主,我们也不好废了你的修为。那这样吧,你喜欢用哪只手托着你的宝贝,就留哪只手。另一只,自己砍了!”

  余照统牵了牵嘴角:“陆道友……哈哈,真是喜欢说笑。其实都是同门……”

  “余观主!你何必伏低做小!”程佩心厉喝一声,“像他们说的,今夜没个善了了!好啊!剑侠好大的名头!能强词夺理,非要与我们为难!那就看看你们三个能不能从指月玄光和地火紫金炉这里讨得什么好处!”

  “哦,不是三个,其实是四个。”第六个声音传来,又一个男子从两人右侧的薄雾中走出,站定。

  他身上挑着一副担子,做个货郎的打扮,此时将担子卸下搁在地上,朝两人拱了拱手,温和一笑:“在下赫连集,也是个剑侠。余观主,我劝你还是听陆师姐的话,赶紧把手砍了,别找死。毕竟你该知道,我们这些做剑侠的,都霸道得很。”

第109章 同门

  “好!就让我看看,你们有多霸道!”程佩心向后退到余照统身边,“余照统!听见了吗?!今晚我们就用指月玄光和地火紫金炉向他们讨教讨教!”

  余照统沉默片刻,忽然将紫金炉向空中一抛,这宝物就在他胸前轻轻地转动起来。

  程佩心对他一笑:“余——”

  但下一刻,余照统忽然抬起右手,在左手上猛力一击,整个左手啪的一声,立即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他这才又把紫金炉接回到手里,赶紧从程佩心身边退开,疼得口中嘶嘶喘气:“我断了,我断了,我实在是没有带刀剑,几位剑侠,这总可以了吧?”

  程佩心圆瞪双眼:“你!”

  余照统不看她,慢慢往雾气中退走:“程观主你也别怪我……我也只是为赵傀出头的而已,结果发现竟然是误会一场,还能怎么样?都是一家人,何必你死我活呢,程观主,认个错就好了,这……我先回去疗伤了,全是误会,不干什么宗门的事!”

  三位剑侠冷眼旁观,都没有拦他。等余照统的身影消失在雾气里,树梢的陆壬霞才纵身一跃,跳了下来。这时李无相将她的相貌也看清楚了——看着三十多岁,与说话时不同,面相看起来很和善,仿佛街上卖早点的摊贩。穿着劲装,头发用红帕子包起来了,要是卸下腰间的长刀,乍一看时会真觉得此人很不起眼。

  但此时她右手中的一柄小剑嗡嗡转着,走到程佩心身侧六七步远停下,往庙里好好看了看,笑起来:“好一个帅小伙儿,我还以为老曾只中意跟他一样的粗犷汉子呢。李师弟,这恩怨是你的,你说,怎么办她?”

  “你们太猖狂!”程佩心怒斥一声,一下子将手擎起,把指月玄光托在夜空,又把手一张,要将天上的明月摘下来。可没等她将手合拢,陆壬霞手中一道剑光发出,直奔她的手去,程佩心赶紧缩手,身子御风横移出两步,又去摘月亮。

  但赫连集的手中也是一道剑光刺来,逼得她不得不又把手缩回、再腾挪转向,第三次将手探向夜空。

  此时屋顶的第三道剑光发出,比陆壬葭、赫连集的不知道凌厉多少倍,只听程佩心一声惨叫,掌心立即被穿出个血洞,那剑线又往上一提,将她的手掌切了个对半!

  程佩心紧紧抓住右手,脸色煞白,却紧咬嘴唇将另一声惨护呼闷在口中,手指朝程胜非一挑,困住她的那白绫立即飞了回来萦绕在她身边。又喝道:“去!”

  白绫一分为三,如隐入雾气中的白蛇,朝三个剑侠射去。陆壬霞与赫连集立即放出飞剑,专刺那白绫的端头,剑光像斗蛇的鹰喙一般,刺得那白绫左突右窜、变幻方位,却就是近不得身。

  而射向屋顶潘沐云的那一道更加迅速凌厉,在半空中就一口气化出无数条残影,天罗地网一般地扑卷过去。潘沐云低哼一声,扬手发剑!

  这一道剑光隐含血色,直接从残影当中穿过,找准了其中一条,就见一片血光爆出,无数条残影全都消失不见,程佩心放出的那条白绫被击成无数丝绦,像漫天的烟花般缓缓洒落在地上。

  飞剑去势不减,直奔程佩心的另一只手,她此时才慌了神,已避无可避。但一柄长剑在这时挡在她身前,飞剑叮的一声击在剑上,长剑的前半截立即碎成一片晶光,将程佩心的上半身划出无数细小血痕——

  程胜非持着断剑挡在程佩心面前,神情凄切:“李宗主!”

  喊了这一声,又将手里的剑一丢,跪倒在地:“三位剑侠!我师父是被赵傀蛊惑做错了事,她……她……”

  陆壬葭冷笑一声:“要是人人都说自己是被什么奸人、邪念蛊惑,岂不是人人都没错了?小姑娘,你起身,是你师父作恶,与你没关系!”

  程佩心脸上的伤痕也慢慢渗出血来,叫她的上半身看起来如同一个血人,向程胜非厉喝:“走开!回观里去!”

  程胜非跪在地上转脸看她:“师父!你认个错吧!”

  程佩心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瞪着她:“你给我回去!”

  程胜非同她对视片刻,忽然捡起地上的断剑横在脖颈上,看着李无相:“李宗主,用我的命抵我师父的命好不好?”

  陆壬葭皱起眉:“小姑娘,你是傻了吗?你这师父——”

  “她不是我师父,她是我娘……做女儿的为我娘抵命,天经地义,宗主!”

  陆壬葭不再说话,看看李无相,又看屋顶的潘沐云。

  于是潘沐云跳了下来,叹出一口气:“小姑娘,她是你娘,一样没有道理。要一个恶人生育百十个儿女,岂不是多了百十条命?这可算不得什么天经地义。不过,在儿女面前杀死父母,也的确不是剑宗的道理。李师弟——”

  他转脸看李无相:“你想怎么办?”

  这短暂的时间里,李无相一直在想,这三位剑侠怎么会在今夜来到德阳。是听说了曾剑秋传了自己飞剑术的事?还是听说了自己在然山斩杀真形道行走许道生?又或者,是为了广蝉子?

  听着潘沐云问了这一句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自己该怎么答,才会叫他们满意?

  可再看到潘沐云那双明亮的眼睛,以及另外两人投向自己的目光时,他就把心里的这些念头都辟退了,而决定这一回,只按着自己的本心来。

  他往前走出一步,站在武庙前的台阶上,沉默着想了一会儿,抬眼看程佩心。

  “程观主,我觉得,这世上最难的事,不是杀人,救人,而是按着自己的本心来。在你那里,你觉得帮着赵傀杀我,自己是有道理的。到眼下,该也只觉得是自己技不如人、运气太差。这些东西,我知道跟你争不出个对错。”

  “可有一样,你该比谁都清楚该怎么做的——程姑娘现在打算用她的命来换你的命。你抛去心里的意气,觉得她该不该为你死?或者,今夜你生出这骨气,绝不低头,叫她眼见着你死于我的剑下,再叫她一辈子悲痛愧疚,是不是你这娘和师父该做的?”

  程佩心张了张嘴,慢慢垂眼去看程胜非,被切开一半的右手剧烈颤抖着。

  李无相叹了口气:“你要害我,但没成,我也就不要你的命。程观主,你自废修为,就还能安享几十年的天伦之乐。再有,即便程姑娘没有帮我,我也只会是多受些苦、多拖些时日,一样毙了赵傀脱困,你信吗?只不过到了那时候,就绝不会是只要你自废修为了。”

  程佩心仰起脸,望向天空,身体发颤。而后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程佩心:“非儿,你想做剑侠,是吗?”

  程胜非愣了愣,将搁在脖颈上的断剑移开:“娘……”

  程佩心凄然一笑,看向李无相:“李无相,我这女儿不似我。我废去修为,飞云观她就待不了。她这样的性情,在天心派只怕要一生凄苦,你们几位,能教她做剑侠吗?”

  三人看向李无相,李无相就点了点头:“我之前觉得,她和曾老哥脾性相投。”

  “好。”陆壬葭扬声说,“这小姑娘有血性,只要她愿意,我带着她。”

  地上那些由白绫散成的丝绦忽然暴起,化作丝丝白光从聚向程佩心的头顶,下一刻,又从她的四肢百骸中穿了出来,都被染成血红色!

  程佩心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瘫软在地。程胜非扑过去:“娘!”

  程佩心慢慢吐出一口发颤的气息,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抵住她的额头:“去吧……别有怨恨……你真心疼我这个当娘的,就去做剑侠吧……娘,才能……在宗里活到老……”

  她昏了过去。程胜非立即把她抱住,低声呜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脸看李无相:“宗主,我,带她回观里去。郭剑明……我想办法把他拉出来,我问问我娘怎么做……”

  “好。我稍后去找你。”李无相走到她身边,但觉得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就只微微叹了口气。

  等她慢慢在薄雾中走远,三个剑侠就聚到李无相身边,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后潘沐云开口:“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赫连集笑了笑:“这种时候有什么地方可去的,三哥,我那担子里可有好东西,就在庙后面,找个地方坐坐吧。”

  潘沐云点头:“也好。”

  武庙之后是树林,该常有人走动,因此林子底下很干净,只有些细草落叶之类。四人捡了一块平地,潘沐云放下他的担子,从货箱里取出一小坛酒,又取出三个油纸包,展开之后,瞧见是一包果脯、一包葡萄干、一包卤鹅。

  他们盘膝坐下,赫连集拨开小酒坛的塞子,朝潘沐云和陆壬葭递了递,两人都摇头,又朝李无相递了一下,李无相也摇头。赫连集就笑笑,仰头喝了一口。

  陆壬葭捡了一只鹅腿吃,潘沐云抓了一把葡萄干,嚼了一气:“今年的不赖。”

  赫连集哈哈一笑:“走的时候给你带两包。”

  潘沐云点点头,看李无相:“我们三个不常在德阳附近的。我这两年常在仓山,你陆师姐在怀远,你赫连师兄在涌泉,你曾师兄是在德阳的。”

  德阳附近的大城这些天李无相都跟程胜非问过,于是知道仓山、怀远、涌泉,都在德阳周边,相去约有二十来天的路程,是将德阳周边环绕进去的。这么说剑侠其实是有各自的地盘的?不,这么说也不对,该是常活动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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