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阳走过,面不改色,不曾注视珠宝,完全不为所动。
猪八戒见之,心下惊讶,更有赞叹,说道:“此处有如此多的珠宝,你为何不曾心动?不瞒你说,此处珠宝,乃是此地一作恶妖邪所留,那妖邪十分狡猾,以霞光诱惑他人前往此处,又以珠宝教他人舍了防备,这般好吞吃他人。如今老猪将那恶妖除却,如今这些珠宝,乃是无主之物,你若是喜得这等,可将这些宝物悉数收下,不必在意。”
王重阳仍是不曾看过那些珠宝,说道:“圣人有言,是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乃圣言至理,再者言说,钱财到底乃是世俗之物,于学识无用,我取之无用,若是无用,此钱财与石头有何异处?”
猪八戒笑道:“你胜老猪多矣。既你不要这些珠宝,便放在这里便是,有缘者前来自取。你今欲要知得那等学识,是个怎说,老猪可与你讲说一阵。”
王重阳说道:“菩萨大义,在下拜谢菩萨。但菩萨,我欲知得,乃是菩萨所言之‘慈悲’,我未有听闻过如菩萨所言之慈悲那等,但有感菩萨所言甚是有理,故在此相问。”
猪八戒说道:“慈悲那等,我不瞒你说,非是老猪所思虑,乃是昔年听得一真人所讲,方才记下,与那猛虎所言,更是转述罢。”
王重阳说道:“但菩萨能记下,亦是了得。”
猪八戒笑道:“你可莫要哄老猪,若你要听得我所言,便先坐下,我将昔年那真人所言,悉数讲说于你。”
王重阳再三拜礼,感谢于猪八戒。
猪八戒沉吟少许,回味真人昔年所讲,即是开口,说道:“夫慈悲者,诸佛心髓,度世舟航也。慈者予乐,悲者拔苦,二德合流,方契真如。”
“但修慈,非独口诵,必以身命布施,无畏摄受。见苦厄人当起慈心,为作救护,皆令得所……”
“若论大悲,以四事因起,一者谛观众生受苦因缘甚深难解;二者无量世中修集;三者至心修集;四者以至心故,为于众生不惜身命……”
猪八戒将昔年真人所讲,一一与王重阳讲说。
王重阳听着猪八戒讲说,心神大动,将其所言,悉数记下,他在听完之后,即是拜礼,感谢于猪八戒所讲说。
猪八戒笑道:“无须谢我,此非我之说,不过转述罢。”
王重阳仍是坚持拜谢猪八戒。
猪八戒只得受之,但他未有要与王重阳所言之意,与之谈说一二,便是言说有事须离,出了洞府,驾云而去。
不消多时,猪八戒即是离去,他躲在云雾之间,暗中护持王重阳,更是想要看看,他离去之后,王重阳可会对那些珠宝动心。
在猪八戒注视之下,王重阳只是看了一眼那些珠宝,不为所动,朝外走去,似乎要在终南山中寻个地儿,回味学识。
猪八戒惊道:“虽说十试早已考验过这等,但如今再是所见正微道心,仍是教老猪心惊。”
他心下又有些唏嘘,他如今的道心,比之王重阳,大有不如,或许果真该变上一变,如若不然,他与王重阳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金丹正道虽好,但终究乃是过去,执念若不放下,他永远不可能向前。
猪八戒心中有动,但他仍是不曾有所分神,而是紧紧盯着王重阳,为其护法。
却说终南山中,王重阳在得猪八戒所言说‘慈悲’之后,他即是离去洞府,未有对那些珠宝有分毫动心。
王重阳行走在终南山山巅之中,此间正是春季,山巅之中仍有些许寒风夹杂在其中,教人生冷,他取出天蓬尺贴身。
天蓬尺微微发烫,为他驱散寒冷。
王重阳目视四处,说道:“此山钟秀,若能在此处日日品读书籍,乃是一美事,然我却该寻个地儿,方好读书。”
他四处巡视,找了许久,皆不曾找到有好去处,可教他读书。
王重阳无奈之下,只得寻一树下,躲避寒风,盘坐于此,回味方才猪八戒所言‘慈悲’。
王重阳苦心研学。
光阴迅速,不觉一月馀去。
王重阳一直在山中思量‘慈悲’,饿了便食山间果子,渴了便饮山间泉水,颇有一番自在。
猪八戒在云雾之间见着王重阳这番,心中多有敬佩王重阳之心,其道心已有真人真传矣。
他正是思量之间,忽是瞧见终南山下有人靠近。
猪八戒朝那处细细张望,便是见吕岩吕洞宾在上山的道上。
猪八戒即是按落云头,朝那处而去。
少顷间,猪八戒即是来到山间之前,拦住吕洞宾。
吕洞宾瞧见有人靠近,正是要拔剑以对,然细细一看,见是猪八戒,便是将剑收回,拜礼说道:“净坛使者菩萨。”
猪八戒笑道:“吕岩,怎个这般有礼了。”
吕洞宾无奈说道:“菩萨,我何时曾无礼了?”
猪八戒说道:“你一向有礼,老猪且不与你说得这等,但你今为八仙,法力高深,远超昔日,怎个还在人间游荡,更来到此终南山中?”
吕洞宾答道:“菩萨,我本便自人间而来,不在人间,那要去何处?再者于人间行走,亦是一场修行。但我来此终南山,乃是因我曾闻此山中有霞光,传闻有异宝,吸引他人前来,我得闻这等,料想此山有变,定是有妖邪造次,故我前来此处,一探究竟。”
猪八戒说道:“若是因这等,却无须担心,终南山那霞光,果真是妖邪而生,然今时那妖邪已教老猪降伏,故此山中再无变故。”
吕洞宾闻听,方才拜礼,说道:“若是如此,我却是白走一遭,有劳菩萨亲是降伏妖邪。”
猪八戒抡着九齿钉耙,笑道:“怎个言劳,我今时乃为真人弟子护法,其到此处,我便是该清扫此山中妖邪,故不须谈甚劳烦。”
吕洞宾闻听,即是问道:“老师弟子到了此处?不知是老师那位弟子,菩萨可能相告?”
猪八戒说道:“乃是真人大弟子正微之转生。”
吕洞宾听之即明,说道:“可是王重阳?”
猪八戒点头说道:“正是,正是。”
吕洞宾眼前一亮,说道:“昔年王重阳诞生之时,我便曾与之相见,今时既是在此处相逢,当是与之拜会,菩萨,不知我可能与之相见?”
他深知猪八戒能在此处,为王重阳护法,定然是得了真人吩咐,故他不敢违抗于猪八戒,要与王重阳相见,自当须猪八戒应答才可。
猪八戒说道:“你若是欲要与之相见,自是可行。”
吕洞宾闻听,朝着猪八戒再是拜礼。
猪八戒未有再与吕洞宾言说,驾云升至半空,暗中护持王重阳。
吕洞宾则是朝着山顶走去。
……
不消多时,吕洞宾便是走至山顶之处,他扫视一圈,便有见一人正在一树林之中盘坐,闭目养神,似在沉思些甚。
吕洞宾可轻易看出王重阳身上的暮气,此教他心中感叹不已,昔年时见,王重阳刚刚出生,真如朝阳东升,今年再见,王重阳暮气沉沉,如夕阳余晖。
人之一生便是如此。
吕洞宾思及此处,他朝前方走了过去。
王重阳瞧见吕洞宾到来,急是起身,问道:“何方人氏到来?”
吕洞宾笑道:“云游道人行至此处,见着此山有人在此,故来一拜。”
王重阳说道:“道长有礼,但此山乃天地之山,非我之山,道长云游而来,无须拜我。”
吕洞宾说道:“非因山而拜,乃云游之时,遇山拜山,遇河祭河,若见学者,亦当礼待。今我见你,乃是学者,身中自有书卷气,故我来与你一见。”
王重阳闻听,即知此云游道人,乃是个真修行的,他拜道:“道长既来拜我,我自当受之,此处简陋,请道长莫要嫌弃,我愿与道长一会,共论道法,不知道长可是愿得?”
吕洞宾笑道:“见你乃是学者,能与你共论,自是愿得。再者,你言说简陋,却是不曾有之,此处乃天地之间少有的钟秀之山,能在此处所论,有何简陋乎?”
王重阳稍微一愣,即是回味,笑道:“道长所言甚是,此处无有简陋之处。”
吕洞宾席地而坐,说道:“尚不知你之姓名字?”
王重阳即是拜礼答道:“王姓,名重阳,字知明。”
吕洞宾回礼道:“贫道俗名吕姓,名岩,字洞宾,法号纯阳子。”
王重阳道:“见过纯阳道兄。”
吕洞宾笑道:“知明兄不必多礼。”
二人相互认识彼此,王重阳取出一些果子与吕洞宾享用。
吕洞宾未有拒绝,接过享用,拜谢于王重阳,而后说道:“今知明兄既是邀我共论道法,我本出身道门,自知许多道法,不知知明兄可知道法,知得多少?”
王重阳说道:“纯阳道兄且安心,我熟读三家之学说,此三家者,乃佛,道,儒也。道法我知得一二,虽有些浅薄,但勉强可谈说些许。”
吕洞宾笑道:“不曾知明兄却是个精通于三家学说者,此甚是了得,我不通佛,儒,故我只得与知明兄讲说道法。”
王重阳说道:“能论道法,已是足矣。”
吕洞宾说道:“既如此,你我在此共论道法,请兄出个道儿来。”
王重阳即是拜礼,说道:“纯阳道兄乃是道门中人,我岂能说出个道儿?岂非班门弄斧,且请道兄言说个道儿,你我共论之一二。”
吕洞宾闻听,说道:“既如此,我便说个道儿来。”
说着,其目光炯炯,望向王重阳,问道:“知明兄,如你所见,何为‘道法’乎?”
王重阳沉吟少许,即是答道:“以吾闻之,道法,无乎不在。瓦甓稊稗,莫不有道;耕稼陶渔,莫非道场。法者,非徒天象之轨,亦人伦之纪,日用之功也。”
“昔年庖丁解牛,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由技近乎道也。农人顺天时,应地力,春种秋收,此即法自然之道也。”
“纯阳道兄以为如何?”
说罢。
王重阳望向吕洞宾,欲要问其之见解。
吕洞宾笑道:“知明兄果真学识渊博,能有此方言说,足以见知明兄之所学。但请知明兄接下来听我言说。”
王重阳即是盘坐,洗耳恭听。
吕洞宾说道:“夫道者,窈兮冥兮,先天地生,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恍兮惚兮,不可名状。”
“再言法者,道之迹耳,如星宿之布列,四时之运行,皆道之显化,循其固然。”
“道法者,以道为重,以法为轻,法为道之迹,道为法之本,若主客颠倒,乃舍本逐末也。”
吕洞宾笑着讲说他的见解。
王重阳闻听,沉思许久,即是点头,说道:“纯阳道兄所言有理。”
吕洞宾说道:“莫说我所言在理,但你所言,亦是不差。”
二人对视,皆是大笑。
吕洞宾心中亦是感叹,不愧是真人弟子,纵然转生,却能对道有如此之见解。
二人遂是在终南山山巅之处,谈说道法,这般谈说,便有数日而过。
数日后,二人谈说完毕,各有所得,但终究是王重阳得之颇多。
二人在谈毕后,吕洞宾便是打算离去。
王重阳有些不舍,他行走各地许多,甚少有碰见如吕洞宾这般道法高深者,今一见之,自是见猎心喜,他说道:“纯阳道兄为何不再留些时日,可是我招待有所不周之处?”
吕洞宾笑道:“非是有招待不周,乃我还须行走各地,故不可在一处久留。”
王重阳闻听,有些无奈,但不敢教吕洞宾修行有误,即是放行。
吕洞宾正是要离去,但忽是说道:“知明兄,你虽精通学识,但你到底乃是‘纸上谈兵’,知明兄以为如何?”
王重阳有些错愕,说道:“纯阳道兄,此为何意?”
吕洞宾笑道:“你知得道家之学说,为何不曾入道门以修行?”
王重阳问道:“修行乃是怎说?”
吕洞宾说道:“修行便是修行,入道门以修道,或修得金丹正道,或择一旁门而入,修成正果。你如今空有学识,而不曾修行?正如‘纸上谈兵’。”
王重阳闻得‘金丹’二字,心中不由而动,说道:“金丹之道,乃是个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