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大人,我这地方正缺人的,你看能否调几名候火堂的炼气修士过来”
“这事你自己去处断即可,习微师兄管人,他要是同意,你随便挑就是。”
温光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见许玄直接化作雷光离去,瞬息不见。
候火堂近来也缺人手,正忙碌着,温光看向周边堆积着的各色甲胚,心中发愁,以他的技艺,练出三副宝甲自是没什么问题,但有人帮忙,总归轻松些。
‘该怎么把人借来?’
温光头上灵火变化,在火炉旁踱步许久,却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一少年自外走入,眼眸明亮,看向器室中的各色灵物,有些好奇道:
“温光,我来寻你了。”
温光看去,似乎拿定了主意,迅速凑上前来,笑道:
“承言,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寻你。”
灵火一盛,火焰煅烧金铁的声音遮掩住二人的谈话声。
——
东密。
黑火熊熊,同血光相持,天上金雷凝聚为神环,三重归一,锁定下方那身披灰袍的人影。
“我要见你们掌门。”
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在那宽大的灰袍之下响起,殷赤血光化为天轮,悬于此人身后,边缘有功德之气,化为庆云、景气。
“我们掌门稍后就来,你就在阵法外等着罢。”
梁雍已经催动信物,想来掌门应该已经收到。
‘装神弄鬼作甚,谁不知道你原貌。’
梁雍手中端举【九火浮屠】,有些忌惮地看向眼前之人,对方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还真有些难以应付。
上次这穷河过来,梁雍先是笑嘻嘻地喊了句小娘皮,然后就被一剑抽飞,幸好对方未曾强行闯阵,不然那时候许玄闭关,还真有些麻烦。
梁雍就这般同穷河干瞪眼,谁也不让。
天边雷光一闪,剑气蓬勃,许玄化雷落下,背着苍灰法剑,看向正在对峙的二人,沉声道:
“梁护法,麻烦你继续看着东密。”
梁雍得令,当即离去,他上次挨那一剑太狠,不愿同这巫人再待着,当下避瘟似的离开。
“穷河道友,你寻我有何事?”
许玄目光沉凝,静静开口,山风呼啸,浑厚的声音自灰袍中传来。
“我能信你吗?”
这巫人的声音稍显犹疑,似乎在下什么决心。
“没有什么信不信任的,若是互利的好事,我自然会相助。”
“你我又无什么交情,还做过一场,何谈什么信任,只是看利益罢了。”
穷河闻言,灰袍微动,依旧是那浑厚的声音。
“好,许观主说的不错,不过看利益罢了。”
“到底有何事,可能说清?”
许玄神色如常,他隐约觉得,或许和温思安有关。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人在盯着。”
穷河主动迈入阵法之中,许玄未曾有什么动作,只道:
“请。”
天陀已经查看过,对方未曾藏着什么手段,更何况这巫人修行的是「血炁」,虽然是古代的正法,但依旧被雷霆克制。
门中的【天环神轰阵】正是「神雷」大阵,既然她敢进入,那就代表将性命交于许玄手中。
许玄领着穷河一路御风,来到天青峰上,入了居真殿。
两人坐于桌前,许玄看向对方,若是未曾见过她原貌的人,只会当那灰袍下是位壮硕的汉子。
“道友几次寻我,是有何事?”
许玄语气稍沉,眼中雷光闪动,似要看穿对方面目。
穷河低低叹了一声,此时用上了她的本音,显得有些柔弱,她缓缓将笼罩全身的灰袍褪去,露出原本堪称娇小的身形来,几若少女,那张脸甚至还带着些稚气,眼瞳极黑,盘着鬓发。
她穿着条浅红的罗裙,身躯纤瘦,缓缓起身,自裙下伸出的却不是双腿,而是若龙蛇一般的半躯,上面殷赤的鳞片让人想起血玉,散着温润的法光,整体显得矫健而柔美。
“【伏易躯】?”
许玄目光停留在对方那龙蛇半躯之上,果然同温思安小时情况相似,兼有龙蛇之性,若阴阳之间的一线,极为神妙。
“许掌门倒是见识多广,你练过「血炁」古术,可对?”
穷河复又坐下,龙蛇半躯盘起,藏于裙下,她稍稍蹙眉,叹了一气道:
“我的变化被许掌门那一剑斩开,如今收不回这龙蛇半身,还望见谅。”
“所以穷河道友此来,究竟是有何事?”
许玄听及对方此言,并不搭话,转而问起对方目的来,总不能是就是过来让自己看看这伏易半躯。
穷河深吸一气,此时看向许玄,似乎鼓足勇气,沉声道:
“我姓风。”
这话好似天雷一般落在许玄心中,他的灵识迅速运转起来,想起了当日在荡霞峰的遭遇。
‘风氏、风氏。’
他低低念着这名字,抬首看向穷河,静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此行过来,是欲寻我的族人,也请许掌门,助我救下巫荒的诸多子民。”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风雷交加,暴雨来的极快,打断了许玄的沉思。
第186章 圣人
风雨大作,敲打居真殿门,天色晦暗,日光不显。
穷河的话语萦绕在许玄心上,让他不由在心间升起阴霾,凝眸看向对方,面上古井无波,语气幽幽:
“姓风又如何?”
穷河眼眸低垂,风雨自外吹来,让她眉头紧蹙,若在思索,犹疑道:
“风姓乃是上古圣皇血裔,玄炁九显,其一便为【伏易】,帝出于震,光同日月。”
闻及此言,许玄体内的仙基【降雷泽】有感,雷光漫卷而上,泽水踊跃,若有大人之足迹,古老沧桑。
他听得清楚,对方谈及玄炁,心中一震,只低低道:
“何谓玄炁九显,可能说清楚些?”
穷河未曾想到对方会问及此事,有些疑惑,但还解释道:
“上古之时,道统会自行显化,造就生灵,这等存在生而合道,彼时还未有紫府金丹之分,统以神圣称呼。若「真火」大燧,「震雷」雷泽,或是借人血脉而生,或是直接由天地显化。”
“【伏易】便为「玄炁」一显,生而知之,兼合阴阳,自大燧弇兹而出,以风为姓。”
殿外风雨又盛,雷声响起,电光奔走,让许玄一时有些沉默。
“既然如此,所谓伏易龙蛇之身,即是那位圣人之象,风姓血统皆有?”
“错了。”
穷河缓缓抬首,她的神色庄严而肃穆,脸上尚存的那点稚气散去,语气缅怀而沉重。
“他是圣人,是人,不是所谓仙魔之流,龙蛇变易,阴阳仪就,本应为人族本相,他有兴复人道的大愿,绝不愿造就出所谓另外一种族来。”
“若是功成,则人人皆为伏易之躯,何必屈于仙妖魔释之下?”
许玄低低叹了一气,目光似乎要穿过面前的青石桌面,看向穷河的龙蛇半躯。
“如今人无神异,看来是此事未成?”
穷河头稍稍垂下,声音稍显悲凉,低低道:
“正是,也只余些部族的后人,血脉偶有显露,却都不纯正。”
“「血炁」被污浊,化为魔道,大人物身死,位置被人窃取,人道从此不兴。”
许玄心有触动,仙基之中,雷光炽盛,紫白交织,化为一片苍茫之景。
“如今离国诸多宗门尚在,妖魔势弱,何来人道不兴?”
穷河听及此言,目光看来,嗤笑一声,沉声道:
“修士和凡人,虽然看上去样貌无甚差别,却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两类,远比什么国别、种族、道统的隔阂要深。”
“炼气视胎息为奴隶,筑基以炼气为血食,至若紫府,一念变化,法躯自如,男女随心,变作妖物也是寻常。”
“伏皇所求,是人道之盛,却不是这般上以下为棋子,下以上为仇寇,凡人低贱若野草,叫仙妖魔释随意蹂躏。”
许玄稍稍思索,只道:
“亦有正道,以护佑百姓为己任,却不能一概而论。”
穷河目光中似乎燃起火,声含忿怒,沉声道:
“除非人人都可修行,不然仙道就是再善,亦不过是施舍,先前血气不显,用处小些,诸家还愿装一装样子,如今血气日盛,还不是个个都显出原形来。”
“血气,有变化?”
许玄低低问道,穷河却是脸色稍变,不欲提及此事,转而道:
“你门中正有伏易血脉,巫荒一战时我便有感应,这几年我一直躲着枢蠢,如今才寻到机会,找上你来。”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要求?”
许玄目光一沉,看向穷河,只听对方低声道:
“我要见她,若是可行,若是血脉纯净,我可引其前往祖地,寻来指引。”
“另外,先前追随我的三个部落,共计千人,我欲迁来青巍,枢蠢所化【忌飨】最喜人祭,我欲救出这三部之民。”
穷河顿了顿,压抑着怒气,低低道:
“迁来之后,可作为你门下治民,我绝不插手。”
许玄闻言,稍稍沉思,只道:
“我可以收人,不过要筹划一番,最近江北不平,不能贸然行事。”
穷河目光稍敛,只道个好字,缓缓起身,矫健的龙蛇半身立起,赤鳞熠熠生辉,低声道:
“现在,领我去见见她。”
许玄气海之中,天陀的声音响起,这老妖听了许久,此刻终于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