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源尊者灰眉一挑,从右胸前挂着的药囊中取出一瓶宝光流转的丹药,将之丢给了游苏:
“这是培源丹,你玄霄宗的七长老还是从老夫这里学起的丹方,对源炁恢复有益。你将之收下,算是老夫对你的补偿。不过此人,老夫还是得先测再说。”
游苏手中握着药瓶,竟又将之丢了回去。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他,他却挺直腰板道:
“所以尊者就可以趁别人昏迷之时,擅自调动别人的源炁?”
济源尊者闻言,老目闪烁着晦涩的光。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倘若那里躺的是你,你愿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动用源炁吗?”
游苏环视众人,明明是个瞎子,却将众人看的有些羞愧。
源炁可以视为修士的命根,源炁被人随意调度,生死也就在那人的一念之间。
若何空月真是染邪之人也就罢了,对付邪祟不需要讲仁义道德。但何空月若是正常之人呢?若是缺失这点源炁真的害她落下病根,甚至害了她的性命,谁来担责?
是这里所有附和的人,还是济源尊者?
“要么先治好他再测,要么就别测。”游苏义正言辞。
“你阻拦的了我?”济源尊者眯起眼睛问。
“现在的确不能。”游苏毫不退让,似在威胁。
众人皆是心惊胆战,不敢相信游苏怎么敢这么跟一位尊者讲话。
谁知济源尊者不怒反笑:
“哈哈哈……小友有没有想过,他若真测出是染邪之人,就冲你这态度,老夫大可判你个包庇邪祟之罪,你一点不怕?”
“我只是不想看见我的朋友无端丧命!治好他,对你我他都好。”
叶娥容见状心中焦急,又开始小声央求叶琅天:
“爷爷,何空月也救了我,帮帮他们吧……”
叶琅天看着昏迷不醒的何空月,摇头道:
“何家未来家主若是与邪祟有染,这是大事,再大的恩情也不能帮。我叶家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能走错,明白吗?”
叶娥容紧咬下唇,她不是对家事一窍不通的蠢丫头。三大仙家明争暗斗,此时此刻躺在那里的人只要不是何家或者萧家的人,叶琅天就一定会帮。但很可惜不是,而且还是一个对何家而言至关重要的家主继承人。
“看来你很相信你的朋友,不是邪祟。”
济源尊者笑吟吟地看着游苏,脸上看不见一点怒意。
游苏却完全没有他表现得这般笃定,灰君教他的关于真主眷属之力的知识还历历在目。
他喂承影尊者喝下了血,将她变成了自己的眷属从而让她起死回生。而何兄是她的眷属,也理所应当地转到了他的麾下。
但何兄并未得到他的源炁,按照所学知识,那何兄就不是和师妹、雪若她们那样的常人,而很有可能体内染了邪。
若真叫这老医师查出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老夫治病救人救了三百余载,从来没有救过一个染邪之人,今日老夫也不可能冒这个险。若真伤了他,老夫会拼尽一切救好他。若他死了,老夫也会以死谢罪。当然,前提是……”
“他与邪祟无关!”
话音一落,何空月座下法阵流转,金线倏然钻进他的掌心。
“老匹夫!你的命凭什么能换我兄弟的命!!”
游苏仰头怒吼,声若穿云。
可他的脚踝则被一对玄妙禁制制住,软绵无力,动弹不得。
洞虚尊者施下的术法,游苏一个灵台上境又怎么可能挣脱的了。
游苏很明白他的愤怒没有任何价值,但他除了愤怒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金针流过何空月的四肢百骸。
他在心中紧张地思考着对策:
何兄地位如此尊贵,就算被查出与邪祟有染,也不可能当即处死。只要他待会儿力争几番,何兄肯定会被押回神山,而他也有机会能喂……
“此子无恙,犹是我人族修士。”
济源尊者看着掌中同样金光更盛的金线,如是宣布。
周围众人闻言,有人庆幸,有人则可惜少了点乐子看,但没有人敢去质疑济源尊者查探的结果。
而游苏顿时从紧张中脱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何兄还是正常人?这是什么原因?
是因为我阳气过于旺盛,导致精满自溢,然后在那暗河之中渗入了河水,何兄带着我游泳难免呛了几口?!
游苏太过震惊,以至于想到了这么离谱的展开。
尽管一头雾水,但他知道现在是他站在了道德的更高处。
他脚边的禁制松开,他一把抄起地上的墨松剑:
“救他!立刻!马上!多少钱他都能出!”
游苏本来想说‘我都能出’,但还是没有这个底气。
济源尊者则是唇角含笑地看着他:
“游小友情深义重,值得钦佩。此番是老夫唐突,救他理所应当,还望小友勿怪。”
众人心中惊诧,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居然向游苏一个小小辈认错?
游苏抿了抿唇,也感觉有些受之不起,毕竟对方只是为了一心测邪。两人只是立场不同,但无关对错。
“不必如此,你快些救他,我会劝他既往不咎。”
济源尊者略微颔首,随后摊平左掌,悬于何空月上方一尺高度,手中温润的红光骤现,照耀在何空月的身前。
天色已暗,这红光倒将何空月照得明艳动人。
如此持续片刻,济源尊者收回手掌。
“他已无大碍,游小友勿忧。这两瓶培源丹是老夫分别给你们的歉礼,还请收下。”
老者又从右胸的药囊中多取了一瓶,然后一起凭空送到了游苏手边。
围观剑修见之无不艳羡不已,这培源丹放在外界,一枚都足以遭到疯抢,毕竟能增强源炁的东西可是极其珍贵的,一丝源炁都需要极长时间的苦修积累。而游苏和何空月一得就是一瓶,众人皆是哀叹,恨不能站起来说自己也偷偷拜了那承影尊者为师,快来测测我。
“多年不见,济源尊者的医术又精进了。”
华澜宗的大长老笑着抚须,由衷赞叹。
他之前明明看见这何空月断了腿骨,身上也多处暗伤,可这济源尊者却只是伸手滋养了他一下,他身上的伤就全部痊愈。这等妙手回春的医术,叫人如何不惊叹?
叶娥容也是终于展颜,只不过她的爷爷叶琅天,神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过奖过奖。”济源尊者谦虚道。
恰在此时,风云又变。
济源尊者看着天空,悠悠道:
“看来一切都要交给辟邪司接管了……”
华澜宗大长老则笑道:
“如此也好,我们静待结果便是。我与济源尊者多年未见,济源尊者不若去我华澜宗一叙?”
“老夫也正有此意!只要华澜宗不嫌老夫叨扰便好。”
华澜宗大长老连忙道:“怎么可能!蓬荜生辉还来不及呢!对了,我与琅天尊者也许久没见,不若同行?”
叶琅天也知对方不过顺道喊他,摇头推辞道:
“下次吧,我孙女受了惊,我先护她回家。”
“受惊了啊,理解。”
华澜宗大长老拱手,本还想关心叶娥容几句,忽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连忙和叶琅天告辞。
转眼之间,三名尊者居然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见天穹之上,凌空而立着一团紫光。
隐约可见那是一个身材曲线极其夸张的女子,但当她用那双洁白无暇的双眼投下视线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直视她。
“这里交给我,先带这两人回去。”
华镜尊者微微偏头,看了伏倒在地上的桃夭夭一眼。
“是。”
……
这座车轿状的飞行法器,桃夭夭居然也有一个。
看来这是华镜首座贴身侍女的标配。
游苏坐在车轿中,觉得格外的熟悉,当时的他也是躺在这里,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何空月。
“多谢夭夭姐搭救。”游苏拱手道谢。
“我看着比你小,叫姐可不成。”
“抱歉,我看不见……”
“啊?”桃夭夭这才想起开错了玩笑,忙道,“看着比你小,但其实比你大,甚至比梓依依还大呢。”
说着她挺了挺傲人的胸脯,也不知是在说什么比梓依依大。
“就叫我夭夭好了,你是神子,我可不敢让你叫姐。”
“是,夭夭姐。”
桃夭夭甜腻一笑,这说明游苏并不想在她面前摆架子:
“你是不是也是第一次见面就喊依依姐?”
游苏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小嘴儿真甜,难怪梓依依对你念念不忘,非要和我抢着来灵虚山脉呢。但她又不是剑修,没有理由来,只能一个人生闷气,乐死我了。”
桃夭夭是自来熟的性子,俏脸喜滋滋的。
“夭夭姐也在灵虚山脉?那为何洞中没见到你?”
游苏记得众人围坐在承影尊者座下时,可没闻到这么重的奶香味……
这句话并无歧义,桃夭夭的确喜欢喝牛奶,用来招待游苏的茶也是恒高城盛行的奶茶。
“不小心走错了地方,嘿嘿,其实我也没到多久。不过正好我也起到了通风报信的作用,否则按那承影尊者布下的大阵,就是山崩了估计外面都不带知道的。”
桃夭夭不好意思地挠头,配上这副童颜总让人容易心软,“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游苏没去怀疑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他也不会多事,点了点头。
只是那些死在承影尊者手下的人中,不知有没有辟邪司或者玄霄宗的人。
但游苏也没空去缅怀他们,毕竟修行界本来就是残酷的,他的能力保护不了那么多人,只能顾好身边之人。
“你这人还挺仗义的,居然能为了何空月和一个尊者那般讲话?换个脾气爆的,你可不会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