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划过少年喉结,感受着掌心下急促的脉搏。
游苏被看破心思略感羞恼,第一次用肉眼直观看见这个美而危险的女人,再加上一想到自己能让这样的女人予取予求,说能不为她的魅力而激动是虚伪的。
他伸手擒住她向下探去的皓腕,“玩火自焚,小狗也不能对自己的可爱太过自信才是。”
“是呢……”
千华尊者脊背紧贴冰冷屏风,面上却绽开罂粟般的笑。
她玉足轻勾少年膝弯,黑金旗袍下摆翻涌:
“多日不见,怎的我家主人还变温柔了?若是想要什么,自可用你那言出必行的本事,让小狗乖乖听话就是。”
游苏瞥了她一眼,看出这女人的心思。她只隔靴搔痒,要的就是让游苏忍不住命令她,而这也就相当于变相承认游苏屈服于了她的诱惑。
“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只是觉得邪潮爆发,你这么精明的女人居然没跑,而是如约守在这里,让我比较诧异。”
“跑?你绝处逢生的本事我可半点不怀疑,我若跑了,再被你寻到,怕是免不了被抽筋剥骨吧。”
话虽如此,却谁也不清楚她究竟是怕游苏报复,还是她本来就没想走。
“猜的不错。”
游苏语气肯定,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凶狠,那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就好似已将面前的女子,视作了永远逃不出他手掌心的所有物。
这样的眼神对别的女子而言必是冒犯,可对千华尊者却恰恰相反。
她的笑意愈发妖冶起来,足尖勾着少年腰封金扣,黑缎绣金的高跟鞋“当啷“坠地,坐在了游苏身前的桌案上。
一见面就想到独处画面的人绝非只有游苏一个,倒不如说她在游苏没来斐城之前就已经在期待再会那天,所以先快要忍不住的反倒是她。
“现在不用两眼变得黑黢黢,也能看见了?”她早就看出了游苏平常状态下的眼神,不再那般恍惚。
“嗯,得了机缘。”
游苏承认了复明,可这坐怀不乱的表现,却完全不像是看得见眼前这位火热的美艳女仙。
“那真是恭喜主人了。”千华尊者缠着珍珠吊袜带的玉腿勾住少年腰侧,“日后不必再用我送你的法器遮掩了。”
游苏闻言从乾坤袋中取出那架金丝眼镜,指尖拂过镜框上的细密纹路,“用来遮阳也是不错的,我会一直留着。”
平淡的语气表露出隐忍般的珍惜,惹得女子眸光微闪,只可惜女人极善表演,谁也分不清她的触动是真是假,唯独那弯得更深的膝盖是真的,几乎已经让针尖对上麦芒。
“主人有什么困难不妨都与我说说,我也好为主人排、忧、解、难。”
窗外风雪呼啸,暖阁地龙烧得噼啪作响。
游苏忽而身子前倾,女子心中不由一紧,可谁知少年却是扶住她垂在鼻翼处的金丝眼镜,将它推回了鼻梁,倒是将她故意做出的魅惑造型变回了正经模样。
千华尊者略蹙黛眉,“方才你将我精心准备的茶故意洒了,此时……不妨边尝边讲?”
说着,还弹了弹那条薄袜的镶边。
别人不知千华尊者方才特意嘱咐游苏‘要细品’的那杯茶何以那般异香连连,游苏却清清楚楚,所以无论那杯茶洒不洒,他都定不会喝的。
“我师姐还被困在空原神山,我必须要救她。”
千华尊者愣了愣,蜷起的足弓松了松,不悦道:
“你倒是听那尊主的话,先谈正事再喝茶。”
游苏却笑,这女人想跟他玩欲擒故纵,他偏也要馋一馋她,让她明白谁才是那个被吸引的:
“她没骗人,她的确功力衰退了些,但也绝非寻常洞虚能比的。而且神山中我们还留有暗子,这场邪潮一定瞒不住神山的人了。此时神山定然已经分成至少两派,我们里应外合,拿下神山异己势在必得。
“而你之所以不走的一个很大原因,是因为你也察觉这些邪潮并不厉害,完全在你的掌控范围之内。倘若是三大邪神亲临,怕是你早就登上了第一艘离开的神舟。所以拿回神山的控制权后,再想肃清北敖也并非难事。
“这场邪潮对北敖洲的冲击也比想象中更小,她应该没有骗人,拿下神山之后邪潮的源头就会断掉。北敖虽伤了点元气,但只要处理得够快就不至于伤筋动骨,毕竟北敖洲以前年年被冻死的人也不比现在被邪祟吃掉的少。”
“你想让我做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何必浪费这般口舌?”千华尊者玉指戳着少年心口。
“你说过,我不能动千华阁。”游苏扯开她颈间的旗袍盘扣,引得女子一怔,像是没想到少年竟一直牢记着答应她的底线,这种意料外的尊重让她竟觉感动。
“这笔交易虽大概率能赚,但亦有亏的可能。若我逼你帮她,最后坏了事那便是我的责任。我不想……”
“不想什么?”女子眯起好看的眸子,唇角勾起的笑却好似已然猜到了答案——不想引来她鱼死网破般的反扑,不想失去她这个绝无仅有的眷属。
“不想承担责任。”游苏坏笑。
女人闻言登时攥紧游苏的手腕,知晓这男人是在故意不如她的心意,气笑道:
“你比我想的还要无耻。”
“我一直不自认君子。”游苏很坦率,否则也不会有三个道侣了。
“你倒是会打算盘。既要我出钱出力,又要我暖榻温酒,天下哪有这般划算的买卖?”
“不是你说的一见如故?按今日处境,是你让我暖榻温酒才对。”
“看来你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牺牲自己,做那女人谈判的筹码。”她膝盖前顶,笑得妩然。
游苏则心中暗忖,这女人看着犹如毒蛛,良心却是不小的。
“倘若牺牲我一人就能为北敖百姓揽来千华尊者的帮助,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千华尊者被游苏逗得莞尔一笑,越发欢喜起自己这个主人来,心中却也暗感羞恼:
想当初自己还是不屈烈女,是出于眷属关系的不得已而为之,却逐渐变成如今这样,明明没有命令,也当这是顺理成章。
不过巴掌虽爽,偶尔吃颗甜枣也不赖就是了……
……
雪粒撞在窗棂上,碎成细碎的银砂。
“尊主,城中凝水中境以上的修士都在城头。”
乾龙尊者却并未起身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先将他与那女人相识的经过与我说明白吧。”
纳兰城主犹豫片刻,缓缓道:“达公子他一个月前就被奥数尊者带来,一起参与了千华阁的店庆。据我所知他也是奥数尊者送上的礼物之一……这样的礼物,那日的宾客都送了不少,千华尊者却唯独看中了达公子,也算是幸事了……”
“幸事?”乾龙尊者怅然,并未纠结达公子的名号,“指摘千华尊者的奏文,写得最多的就是他奥数尊者,他何故要赠礼予她?”
“就是达公子方才所说……希望她能多振民生、授人以渔,而不是只想着从北敖捞金……”
“所以他就将人当礼物送给了那女人?”她的声音轻得像雪落深潭,却裹着千钧雷霆。
纳兰城主连忙垂首道:“这样的事,放之五洲都非罕事……长得漂亮的人,自是容易寻到靠山的……”
“他跟他们不一样!”
纳兰城主被这高声吓得一颤,瞥见女子捏得发白的指节。
“纳兰城主,你可曾见过有这般年纪的少年敢因受苦百姓去对一个洞虚尊者直言不讳?”
纳兰城主摇头。
“所以你该明白,他与那些空有皮囊的人本质上就是不同的。”乾龙尊者重叹一气,“其实,他并非我的弟子……”
纳兰城主略微颔首,表示毫不意外。
“甚至他都不是北敖洲的人,可就是他这个外乡人一直为我北敖难民东奔西跑。那些心怀诡谲之人阻断了所有进入神山的消息渠道,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外人不畏生死穿越邪潮,愿意将消息送到被蒙蔽的我面前。若没有他,或许我北敖真的得如那些人所愿!”
纳兰城主与乾龙尊者相识百年,竟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尊主大人如此情真意切地夸赞一个人,甚至这根本不是夸赞,而是源自身心的认可。而更是因为两人地位、修为的悬殊,这样的认可才更显得弥足不易。
“犹记得上次还从奥数尊者口中得知,他竟还能说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诗句。”纳兰城主也是被尊主的话触动,“达公子确实是像雪桑花一样高洁的人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仙靥无双的女子喃喃地念着,她本该为诗中高尚的人文关怀而拍节叫好,却只能感到无比的震惊与痛心。
那少年挡在自己面前破口大骂的场景,那少年长街上斩杀她一直想除却不敢除之人的身影……种种画面浮现在她脑海,像熔岩裹着碎冰扎进心口。
在她看来,游苏是比她更有理想的正义之士,却有过沦为那种女人玩物的屈辱经历,这与明珠蒙尘何异?
然而比明珠蒙尘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亲手让这颗明珠再次落入泥缸!
仿佛她亲手将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理想,变作了她最厌恶的那种人可以随意践踏的东西。
不行!哪怕就是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也绝不能让他再陷魔爪!
茶水倒映出乾龙尊者煞白的脸,她顿时站起,纳兰城主却按住她震颤的广袖,声音轻的像叹息:
“那孩子……未必觉得苦。”
乾龙尊者身形微晃,她蓦然想起少年在朔城冰原上挥剑的模样,墨松剑斩碎邪祟头颅时溅起的黑血落在他睫毛上,他却笑得比朝阳更灼目。
那样的人,怎会甘愿沦为玩物?配的上他的人,该是他师姐望舒仙子那样的无垢仙子才对……
可一次不会沉沦,两次三次呢?若连这般心志都被碾入尘泥……
屏风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玄冰螭甲瞬间覆满全身,乾龙尊者化作一道寒光破门而出!
纳兰城主停在原地叹了口气,呢喃自语:
“这两人年纪之差,都比老身还大了吧?”
第440章 重新认识两位洞虚
“尊主大人不可!”
侍女的阻拦并未起到半点作用,冰晶雕花的门扉轰然炸裂,玄冰螭甲裹挟的劲风卷起千华阁顶层的纱幔,将鎏金香炉震得歪斜。
乾龙尊者足尖碾碎满地玉屑,朴素的裙裾在寒雾中烈烈翻涌,如雪原上炸开的雷霆。
“千华尊者——”
话音戛然而止。
云母屏风后的青玉案几上,游苏正捧着鎏金茶盏轻啜。
千华尊者则斜倚在软榻上,黑金旗袍的流苏垂落在地,正慢条斯理地收起茶壶,金丝眼镜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光:
“乾龙尊者虽贵为北敖尊主……但这块地可是千华阁买的,怕也不是尊主阁下能随意破门而入的地方吧!”
乾龙尊者却没来得及与对方动怒,并未见到设想中那旖旎场景的她尚有些愕然,但身居高位多年培养出的心性也令她很快冷静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
“做什么?”千华尊者低笑出声,“尊主在的时候不让自己的弟子喝茶,如今走了,我见公子可怜便与他品茗相谈。难道做你的弟子,连喝茶也要经你同意不成?”
乾龙尊者瞳孔微缩,心中也惊疑不定起来,心想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这浪女,她是真的发自内心欣赏游苏?
可她总觉得不可能,这贪得无厌的女人怎么可能吃一次不吃第二次?遂眼神开始狐疑地打量起周围。
她总感觉这雅阁中的烛火不知为何总感觉与之前不同,明明位置没变,却弥漫着淡淡旖旎的味道。她不谙此道,不解为何,却猝然精巧的鼻尖微动,发觉这种氛围的源头来自于何处,竟是空气中这馥郁的芬芳,好似能挑起人心中的火。
她骤然蹙紧秀眉,宛若一直巡视领地的雌虎,饶是良心好大的千华尊者也被她这‘捉奸’一般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可遂又赌起气来——
自己与游苏的好事正处渐入佳境之时,她就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气势汹汹而来。这本该是大家心知肚明之事,她大可让那尊主进来瞧她看重的弟子丑态。
可问题是她才想起,出丑的绝不会是游苏,而是身为五洲最大商会千华阁阁主的自己……
若是让人知晓她乃是一个十八少年的禁脔,她在五洲之人面前还有何颜面?遂匆匆忙忙和游苏开始处理‘处刑’现场。
可那股本就积压许久,又被浇得更盛的一团火却散之不去。这让她浑身不痛快,好似藏了几百年的隐疾发作一般,便也更恨起这搅人好事的老妪。
她冷哼一声换了一边依靠软榻,却也因此露出另一面的雪白鹅颈来。
乾龙尊者果然瞳孔骤缩,目光扫过这美艳女子炫耀一般露出来的锁骨处的可疑红痕,一颗心便也沉了下去。
她再看女子趾高气昂的俏脸,面容异常红润、嫣红唇瓣微涨,再看女子自黑金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半截玉腿,那条极尽艳俗的镶边薄袜居然不见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