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别怕,我是瞎子 第459节

  夜风卷过琉璃檐角,游苏忽然抬手拂去她鬓间落雪。

  乾龙尊者呼吸一滞,她觉得少年比她想的更加主动,像是全然不惧她这个尊主一般。不过转念一想,他的确从开始就不怕就对了。

  “接下来什么打算?”

  “依梦中之人所言,去东瀛。”

  “去妖族地界闯荡绝非易事,在此之前,你该先闭关。“女仙猝然截断他的话。

  “师姐不醒,我的确没心思闭关。不过好在有尊主相助,我的身体已然平静,只要不再来一堆敌人,暂时不闭关也无碍的。”少年看着女人关切的眼神又笑了笑,“我没骗人,尊主应该察觉得到。若是还有恙,那也只能接着劳烦尊主了。”

  女仙自是听懂少年话外之意,仙靥泛起薄红。虽觉少年胆大包天,却又不知为何生不起气,反觉得她能被少年惦记着而生出些喜意。不过她自持多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既然已无大碍,便不可再大动干戈,恐伤根基。”

  话未说完,游苏忽然倾身逼近,鼻尖几乎抵上她的鼻尖。

  “尊主觉得我们是何关系?”

  少年突如其来的问题将女人问的一怔,看着近在咫尺的清俊脸庞,女人薄唇开合,犹豫良久才摆出些上位者的威严:

  “你有些着急了。”

  游苏却仍不退,而是笑道:“我也不想逼尊主,可谁让尊主方才说那种红颜白发的胡话。我慌了,便急了。想让尊主动情不易,游苏自然得穷追猛打才是,否则尊主反悔,苦的还不是我?”

  他将心思说的赤裸,女仙轻咬贝齿,却生不出半点愠怒。

  她会说起红颜白发的话题,其实也是故意,只是想看看冷静下来的少年,是否会被现实击散热情。但很显然,少年绝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出于报答。

  “你想是何关系?”女人咬着下唇问,少年愈来愈近了。

  “尊主曾教诲我说,最理想的道侣当是与自己志同道合,可没提半点年龄的事儿。那尊主觉得,可与我志同道合否?”

  在师妹的身上游苏已经领悟,想让傲娇服软的最好方法就是直球。那么换作到这个老傲娇身上,那便是更直的直球!

  女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以这般姿态问这般问题,这条救世之道独自走了几百年,累积的孤单却在此刻化作了相逢知己后更深的喜悦。

  “算、算是吧……”

  她想躲,又似乎根本没想躲。游苏已经虚虚环住她的腰身,扣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腕。

  而在两人以为观星台四下无人之时,白泽藏在暗处狠狠咬碎了口中蜜饯。她望着月光下几乎相拥的两人,虎牙深深陷入下唇。

  在她琥珀色的瞳孔中映出少年仰首时喉结滚动的弧度,以及女仙最终妥协般垂落的睫羽。

  痛!太痛了!

  快来个人阻止他们啊!

  于是那个人来了。

  “师尊!中元洲来人求见!”

第456章 浮出水面的敌人(6k)

  朔风掠过观星台,卷起一地碎雪。

  游苏的指尖堪堪触及乾龙尊者腰间的螭纹玉带,檐角铜铃突然炸响——

  “师尊!”

  龙池雨提着琉璃宫灯立在阶前,杏眸圆睁。灯影摇曳中,她分明看见两人站得极近,好不旖旎。

  可下一瞬龙池雨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师尊已端坐云纹石凳,游苏则倚着栏杆擦拭墨松剑,仿佛方才所见皆是幻影。

  她蹙着眉头总觉不对,经过白日乾龙尊者的一番利诱,她自是不愿相信自家师尊会在这无人深夜与一少年约会。

  她狐疑地又退了几步,才发觉之前所见男女依偎的画面竟是错位而至。这两人一前一后,自侧面看去倒像是抱在一起似的。

  龙池雨顿觉松了口气,只是想着师尊只说上山观星,就让她在观星台下候着,怎么没说游公子也来?

  等等……自己候了良久也未见来人,岂不是说游公子是早早在此等她了吗?

  “池雨来得正好。”女仙抚平裙裾褶皱,冰晶耳坠映着月光流转,“方才与游公子论道,正说到你。”

  “我?”龙池雨指尖攥紧宫灯提手。

  “你可知游公子夸你什么?”乾龙尊者玉指轻叩石桌,霜花在桌面上绽开寒梅,“他说你临危不乱,不愧为龙女之名,当为北敖青年典范。”

  游苏剑锋微顿,抬眸正对上女子意味深长的目光,当即会意:“龙女在此战之中调度有方,确有大将之风。”

  龙池雨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砸得发懵,耳尖泛起薄红:“游公子谬赞,弟子、弟子只是尽本分……”

  “北敖百废待兴,正需你这般有能力的年轻人。”乾龙尊者广袖轻扬,一枚冰魄珠落入少女掌心,“你做好准备,为师很快便会对你委以重任。”

  “师尊!”龙池雨慌忙躬身,望着手中那去而复返的冰魄丹只觉感动,这定是师尊又给她寻来了一枚,“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托!”

  女仙轻笑一声,霜色绸带缠住少女手腕将她托起,“过来说话,怎么这般匆忙?”

  游苏望着这对师徒,忽觉有趣。女仙眼尾余光扫来时,他顺势添了把火:“龙女方才是说中元洲来人?”

  龙池雨这才想起正事,慌忙禀告:“中元洲辟邪司华镜首座座下桃夭夭求见,此刻正在螭龙殿等候。”

  “华镜首座?”

  “夭夭姐?”

  两人异口不同声,却是相似的惊诧。

  龙池雨抬眸看着二人,也不知他们算是默契还是不默契。

  “她一个人来的?”女仙凝眉又问。

  龙池雨颔首答道:“而且颇为神秘,还说她是秘密来此,请我切莫泄露她的行踪。”

  乾龙尊者下意识与游苏对视一眼,少年眼中的戏谑也消失了。

  “夜色已深,师姐尚未苏醒,游苏先行告辞。”

  游苏毕竟是五洲通缉的恶徒,而桃夭夭虽与他相识,却也是辟邪司首座麾下,故而并不方便随女仙同行,暂且回避也是合理。

  女仙正想应允,龙池雨却抢先开口:

  “游公子不必!她就是来找你的!”

  话音一落,两人皆是错愕:

  “找他?”

  “找我?”

  ……

  粉裙少女坐在案边,一手端着杯暖茶咕噜噜往里灌,一手则拿着北敖洲特别的点心往樱桃小口里塞,糖霜簌簌落在她宽大棉袄也盖不住的鼓胀胸脯上,倒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才来此一般辛苦。

  游苏剑眉微凝,他没有见过桃夭夭的容貌,但也算相知相识,脑海里想象的形象倒是也与现实里没有太大差别,贪玩好吃,性格烂漫,模样粉雕玉琢,身材童颜巨……

  察觉到女仙在他身后刺挠挠的眼神,游苏赶忙收回视线冲她讪笑,就是舌头不老实地在唇角舔了一下,好似在回味什么。

  女仙见游苏还有心思调戏她,秀眉蹙得更深,好在她将池雨安排在了游苏下座,见不到游苏的僭越之举。只是可怜龙池雨还以为师尊这冷冰冰的眼神是冲着她,遂只好幽怨地看着吃喝不停的桃夭夭。

  华镜首座与乾龙尊者同为辟邪司首座,而且还都为女子,自然是有所来往。龙池雨不仅认识桃夭夭,甚至也能算是说得上话的朋友,此时看着姐妹在自家师尊面前的失礼之态,她也觉着刚赚来的颜面又丢了一般。

  “北敖不比中元,这些粗茶点心桃姑娘吃得可还习惯?”乾龙尊者轻声询问。

  “习惯习惯!可好吃了!”桃夭夭似是也知晓吃太久了,取出帕子在唇边擦了擦。

  见到活生生的游苏竟真的坐在她对面,她的眼睛顿时亮如星辰,连忙雀跃而起,蹦跳着扑向游苏。发间桃花簪随着动作轻颤,厚袄勉强裹住了其下汹涌的雪浪,

  她冲到游苏身边仔细打量,还仿若不敢置信一般伸手摸了摸游苏下巴上新生的胡须:“游苏!你竟然真的没死!”

  一旁的龙池雨见状哪里能忍,“夭夭,对北敖的贵客放尊重点!”

  桃夭夭吐了吐舌头收回手,又对游苏说道:“你怎么也这般不修边幅了,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你。”

  游苏轻笑道:“让夭夭姐见笑了,一路颠沛,哪有空捯饬。”

  “无妨无妨,你留些胡子,倒比之前更好看了些。”

  桃夭夭没心没肺地笑着,游苏则提醒道:

  “夭夭姐怎么来北敖了?”

  桃夭夭这才想起正事,匆忙转身对着高座上的乾龙尊者行了一礼:“夭夭见过乾龙首座。”

  她乃辟邪司中人,称乾龙尊者自然为首座。

  “好,华镜首座近来可好?”乾龙尊者笑容和善。

  “我家首座……不好。”

  重逢的暖意骤然凝固。

  “哦?倒是许久没有中元的消息传来,华镜首座有何不好?”

  桃夭夭咽了咽喉咙,将油乎乎的手指往裙上擦了擦:

  “中元洲辟邪司已经收到了乾龙首座的传信,援军迟迟未到并非是中元洲辟邪司见死不救,而是因为中元洲辟邪司同样自身难保。”

  乾龙尊者蹙起黛眉,“何解?”

  “如今中元洲辟邪司内以我家首座与恒炼首座为首,少了天术首座的制衡最开始还能相安无事,可随着天术首座仙逝后的问题逐渐暴露,我家首座与恒炼首座的分歧也越来越大。”

  五大辟邪司,唯有地大物博的中元洲辟邪司是由三位首座组成,其余皆是一位。

  “有何分歧?”

  “恒炼首座主张将天术首座之前对邪祟的研究废弃,并将留下的权力空缺平分,我家首座则主张保留,直到寻到下一位能接替天术首座位置的人……”

  “中元洲辟邪司的派系之斗本尊也略有耳闻,华镜首座非是贪权之人,仅凭这点,怎会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是……是司里有人举报天术首座与邪祟勾结,并且人数越来越多。天术首座的研究本就针对奴役邪祟,不宜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我家首座本想镇压这些节奏,可恒炼首座却拿出了天术首座的尸骨……”

  “天术首座的尸骨如何?!”游苏拍案而起,剑眉深凝。

  “他的尸骨邪性极重,一出现便将三位辟邪司同僚染成邪傀。”桃夭夭说起此事亦是于心不忍,“一时间对天术首座与邪祟勾结的传闻甚嚣尘上,天术首座以前的部下对此百口难辩。恒炼首座便借此清理旧部,手也伸出了天牢之外。我家首座也因此与恒炼首座彻底决裂,如今派系之争甚至已经超出辟邪司,蔓延到了整座神山。”

  “他知不知道是天术首座救了中元所有人!”游苏喉间青筋暴起,倍觉愤懑,“来个有脑子的人都该知道,是邪祟腐蚀了天术首座的尸骨,那就是故意为了抹黑他!他这辈子都是他奴役邪祟,从未让邪祟奴役过!”

  “我、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有仙祖庙的支持……”桃夭夭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愤怒的游苏,怯生生地望着少年。

  “仙祖庙的支持?”游苏眉头紧锁,下意识与面色同样凝重的乾龙尊者对望一眼。

  “恒高仙祖庙是何态度?”乾龙尊者问。

  “他们支持恒炼首座肃清辟邪司,并彻查整座神山……”桃夭夭小声回答,小心翼翼地看着游苏脸色。

  游苏向后踉跄一步,拳头却已捏的骨节暴起:

  “所谓仙祖,其实根本没把他的牺牲当一回事吧。”

  少年苦笑,只觉悲怆。

  老人舍死替一洲之民挡住了邪神,但本该庇佑一洲百姓的仙祖却并不感激他,甚至也换不来祂的一点敬意。

  相反,这位英雄人物就连死后不仅要被邪祟污染,还要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变作他们施展狼子野心的借口。

  桃夭夭也是面露同仇敌忾之色,捏起粉拳又道:“鉴察邪祟之事本是我家首座的指责,但他却以天命为由将之揽了过去。他的清查行动声势很大,把神山都弄得乌烟瘴气,他说谁与邪祟勾结便会在谁的身上找到与邪祟相关的痕迹。他本就执掌天牢,很难保证他没有公报私仇的嫌疑。神山之人不得不选择依附于他,但也有一部分觉得他行事太过分,跟着我家首座与之斡旋。”

  闻言众人皆是沉默半响,位居高位的乾龙尊者揉了揉眉心,叹息道:

  “邪神不过现世,天下却已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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