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苏亦是感受到周围灼热到发烫的目光,他自然不可能像抱师妹一样,与师姐迎面相拥。
只见他轻别腰带,打了一个结实的结,并将它对向望舒仙子,道:
“师姐,你像提剑一样,提着我就好了。”
望舒仙子疑惑地看了那绳结一眼,“师弟喜欢这样吗?”
游苏当然不喜欢这样,但又要被师姐带着飞又要避免身体接触,这已是最好的方法了,无非他的颜面丢得更多了些。
“嗯嗯,师姐,来吧。”
望舒仙子得到肯定答复,也不犹豫,拽起游苏的腰带就轻跃而起,缓缓凌空。游苏这被人提着的滑稽模样,不光艳羡之音少了,嗤笑之声也多了起来。
游苏不予理睬,一笑置之。
骤然间,腰带上传来一股强大拉力,游苏竟猛地被向上拽起,只觉自己在空中横躺了过来。
一只手揽住他的后背,一只手则环住他的腿弯,游苏的右侧身子轻轻靠在望舒仙子平坦的小腹前,他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自己又被师姐给公主抱了。
他心中苦笑,试着挣脱,却动弹不得。他与师姐之间毕竟隔着一整个大境界的鸿沟,寻常状态哪里逃得出师姐的手。
凉风拂面,游苏知道,现在他们已处高空,正向前飞呢。
即使挣脱不能,游苏还是无法坦然受之,一个劲地缩着身子,尽量减少身体接触。
望舒仙子却当他不适,抱得更紧,还安慰道:“师弟别怕,我们飞的不高。”
游苏实感无奈,心道飞得高些才好,少被人瞧见。
“我不怕的,师姐。”
望舒仙子沉默片刻,又轻声道:
“师弟,谢谢你,你是为了我才愿意飞的对不对。”
师姐身上淡香扑鼻,游苏只觉接触之地无不软润如玉。只是如城主府那次被师姐抱在怀中一样,没有感受到什么温度。但他没有追问别人秘密的喜好,只要对方是他师姐便好。
“师姐说笑,我真是走累了,该我谢谢师姐才是,替师弟省了力气。”
“师弟其实也不喜欢那样被提着,对吧?”望舒仙子语气郑重,“我很聪明的,师弟骗不了师姐。”
无垢之心,就连洞虚境的三长老也瞒不过她。
恐怕他说恐高师姐也并未相信,只是感受到了他不愿意飞的念头,才忍着与他步行。
“师弟再也不敢了。”
游苏表面窘然,心里则是觉得师姐天真的有些可爱。
望舒仙子蓝眸弯弯,缓慢飞行,夸奖道:
“师弟真乖。”
天上云卷云舒,恰似心中喜意平淡悠远。
……
经堂在玄霄宗中占有重要地位。
它不仅是玄霄宗唯一面向所有弟子且规模最大的一座藏经阁,也是管理玄霄宗所有弟子的机构。
玄霄宗身为中元洲第一大宗,门内弟子众多,又分为真传弟子、外门弟子、记名弟子以及只能听学的听学弟子。各种弟子出身、天赋、年龄等等又迥然不同,管理起来颇为不易。
这管理包括许多方面,例如需要时时更新宗内弟子的境界,那些修为进境无法匹配年龄增长的弟子将会被劝离宗门;还要计算弟子们为宗门所做的贡献,贡献长期不达标者也需离宗……
可以说有了经堂的存在,才让这数万名来自中元洲各地的天才修士们,能在一起和谐有序地修行。
此时的经堂门口人来人往,游苏在一片惊声与热烈目光之中被望舒仙子轻放在地。
饶是游苏这般厚脸皮,还是有些扛不住,只得长身玉立抖抖袖袍,遮掩自己面上的讪然。
“辛苦师姐了。”
“不辛苦啊。”
望舒仙子微微偏头,带人飞行这点距离对她而言,的确算不得辛苦。
经堂本就是宗门重地,此处行人比方才的广场上更多更杂,游苏自是知晓师姐不喜此地,便小声道:
“师姐,我自己去就好了,你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会儿吧。”
游苏本想让她直接回家,又觉得对方定然不会同意。
望舒仙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周围一眼,有些畏生地靠着游苏更近了些,她摇摇头:
“我陪师弟一起。”
从今晨师姐与三长老的谈话可知,师姐也是没进过经堂的,她只是知道这里是经堂而已。她陪我进去,除了让她自己难受之外,也帮不上什么忙。
念及于此,游苏便只好慰道:“师姐不要逞强,等我出来就好,我还想师姐带我一起飞回去呢。”
望舒仙子盯着游苏的眼睛看了会儿,才轻嗯一声,道:“我等师弟出来。”
话音一落,游苏的识海之中,属于师姐的那团纯白身形便直冲上天。
游苏心道师姐行事风格还真是果断,好像从不会犹豫似的。
他也潇洒转身,向着飞檐斗拱的恢弘大殿走去。
周围修士议论纷纷,游苏全然不顾,自信踱步。只不过进门之后,他却犯了难。
他虽已能靠着神识自如行走,不至于磕磕碰碰,但神识只能扫出轮廓,可看不见纸上文字。庞大经堂,在哪儿报道才是?
就在他发愁找谁问话好时,倒是有人先找上了他。
“兄台不是玄霄宗之人吧?”
一锦衣华服的青年已至游苏身侧,笑容和煦,主动攀谈。
“马上便是了。”游苏洒然笑笑。
“哦?兄台是来报道的?”那青年微微愣神,又问,“敢问兄台……和望舒仙子是什么关系?”
游苏明白,将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我师姐。”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低呼出声。
有人惊道:“我就说不可能是道侣!望舒仙子天仙下凡,怎么会因容貌看上个比自己弱这么多的男人?”
又有人回道:“重点难道不是莲花峰终于收了第二个弟子吗?”
“唉,我以后修到化羽境,也要这样抱着新入门的小师妹来报道。”
“我看你是瞎子看春宫——痴心妄想!”
四周充满了欢快的笑声,游苏剑眉微挑,对着身边的青年道:
“请问师兄,报道的地方怎么走?”
那青年也是回神,面前之人可是莲花峰新的真传弟子,他哪里敢怠慢:
“师弟是莲花峰真传弟子,该往右前方走,过玉帘之后第三个房间找刘长老即可,一路都有门牌可视。”
游苏顺着他指的方向散发神识,却发现神识在碰到那席玉帘之后就前进不能,他颇感无奈,又道:
“师兄可否帮师弟一个小忙。”
“师弟但说无妨。”能帮到真传弟子的忙,对青年这种记名弟子而言是莫大荣幸。
“还请师兄领我去寻刘长老。”游苏从怀中取出一枚灵石递了过去,歉声道:
“我是瞎子。”
“瞎子?!”
第110章 剑开山门
“刚想摸鱼便有人来扰,烦不烦?”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墨香与茶香交织,桌案上堆叠如山的案牍后,一位花甲老人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手中还悠悠晃着一只茶杯,察觉到有人造访,嘴里不耐烦地小声嘀咕。
“姓名?”那老人也不睁眼,冷冷问。
“游苏。”黑袍少年不卑不亢,又补充道,“遨游的游,紫苏的苏。”
闻言,刘长老这才张开半阖着的老目,瞧了面前的游苏一眼,眼神中精光含蓄,语气倒是不善:
“你便是十三长老新收的真传弟子,游苏?”
“晚辈正是。”游苏恭敬行礼。
“你还知道来!”刘长老鼻子哼哧两下,表情不悦,“无论什么弟子,拜入玄霄宗第一件事便是来经堂报道。你却拖了足有五日有余,莫不是以为自己是真传弟子,就可不顾规矩了不成?还是说你家师尊十三长老,就觉得该我这小长老亲自上门找你才对?”
游苏心中古怪,这刘长老当然是二十三位小长老之一,他总感觉对方的埋怨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他背后身为大长老的师娘。
“晚辈绝无此意,师尊更无此意。”
游苏语气诚恳,心念微动,旋即又道:
“晚辈来迟是晚辈的错,不过晚辈来迟,倒真是因为师尊的一句话。”
刘长老眼皮微抬,老眉紧皱:“什么话?”
“师尊与我说,刘长老在经堂尽职尽责百年,在宗中德高望重。我初来乍到,初次拜访当需准备一番薄礼,以示敬重之情。”
游苏站直身子,又歉道,“可惜晚辈愚笨,思考这薄礼思考了良久才下好决定,这才迟了些时日。”
话音方落,游苏手中已托着一罐包装雅致的茶叶,正是冷香幽幽、清爽提神的白玉兰花茶。
刘长老白眉轻挑,在扶手上轻按一下,躺椅竟自动前倾,将他托正坐姿。他打量了游苏手中茶罐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杯中之茶,最后视线在少年的脸上流连,这才嘴角微扬,和气道:
“也算你有心,没曾想老夫这点微薄贡献,也能被遗世独立的十三长老瞧见。报道之事,入宗七天内完成即可。只是老夫性子急、繁事多、不喜拖拉,又上不得莲花峰,才拜托三长老替我催促。你没做错什么,礼物拿回去吧。”
游苏淡然笑笑,他开始还当刘长老是对师娘有积怨,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刘长老这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位坐办公室只想尽早退休的老打工人,谁不让他顺利完成工作,他便怨谁。
“刘长老误会,我这并非歉礼,是见面礼。”
“莫再谈,先把流程走完。”
游苏便识趣闭嘴。
“生辰八字,年龄,籍贯,家庭背景,入宗之前的履历都与我说一遍。”
游苏便一一道来,表情微愕。
只因刘长老无须动手,桌案之上的毛笔竟自行写动起来。
“十八岁的灵台中境?还是瞎子?!”
刘长老一边打量游苏,一边端起茶杯准备抿一口来掩饰心中惊诧,可又想起游苏手中那白玉兰花茶,顿觉口中无味,索性放下。
“既是瞎子,怎么也不用罩带遮眼啊?”
“晚辈的眼睛既不畏光,也不是吓人的怪眼,为何要以纱遮眼?”
刘长老盯着游苏清澈而无神的眼看了看,又道:
“瞎子不拄拐、不遮眼,那怎么让人知道你是瞎子?”
游苏闻言倒是嘴角轻咧:“晚辈从不觉得目盲有何特殊之处,为何非要让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