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瓷微启朱唇,憋了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把话本轻轻按在心口处。
即便忘了一切,她也能感受到所有人对她发自真心的好,她们的心意更是无比珍贵。
另一边,云逸正与猴老大痛快畅饮。
猴老大喝到微醺,开始口无遮拦:“我一看你俩,就会想起南宫飞天和卿卿。”
云逸:“我可不如南宫师兄,他才是真的痴情。”
“不,我就希望你千万别走他的老路!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他却一直走不出来,自我折磨了一辈子,反倒死了才算解脱。”
猴老大把酒坛用力一放,发出“咣”的一声,粗声粗气道:“云小子,你给我记住!让生者生,让死者死,这才是天地间最大的道理!”
芝老二白眼一翻:“又喝大了。”
驼老三亦是不屑道:“开始吹牛了。”
白泽这些日子已经混进了小群体,嘤嘤道:“要不要往他酒里放点解酒药?”
猴老大听到这句话,骂道:“亏你想得出来!酒里面下解酒药,你到底是要我醒,还是要我醉?!”
白泽挨了骂立刻溜走,跑去宋新瓷那边化身嘤嘤怪,求摸摸。
它如今与天柱化作一体,自然对宋新瓷极为亲切,如果不是云逸每天碍事,真是恨不得天天黏在小姐姐身边。
云逸发现杯中之物越喝越是苦涩,干脆放下酒杯,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看着娘子。
周围人实在太过热情,以至于让她有些应接不暇,再加上她已是凡躯,喝了没多少便已经醉醺醺了。
云逸下定决心等到明日一早,宋新瓷失去记忆,也是最没有心理负担之时,到时候就让她服下仙丹飞升。
于是再不允许她与灼灼等人胡闹,云逸直接将娘子抱回了卧房。
或许是饮了许多酒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天道目的达成,不再以凄苦寒冷的梦境加以折磨。
今天宋新瓷面色绯红,看着前所未有的健康。
她像是小猴一样挂在云逸脖颈,死活不肯松手,嘴里还止不住念叨着:“我还能喝。”
云逸一阵头痛:“以前没发现你有当酒鬼的天赋啊。”
“拿酒来!”
“没了。”
“骗人!”
“真被他们喝完了。”
“云逸,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云逸心想,好像还不如三岁孩子好哄。
等到好不容易把宋新瓷哄到床上,云逸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终于松了口气。
他看到娘子耳朵通红,好像还轻轻动了两下,忍不住笑道:“睡不着?”
宋新瓷一听立刻起身,“嗯。”
“怎么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
“舍不得我?”云逸自恋道。
宋新瓷瞪他一眼:“我要收拾一下东西。”
“是飞升又不是出去旅行,怎么还想起收拾东西了?”
“你个大猪蹄子懂什么。”
宋新瓷风风火火地开始行动,由于她身上没有灵力,无法使用须弥戒,便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找一块结实耐脏的布,再把想带走的东西放在里面做个包袱。
云逸没有伸手帮忙,只是静静看着娘子独自忙活。
殊不知宋新瓷已经下定决心,有些人和事她偏要记住,就算老天都管不了。
等我把病治好了,到时候一定要和相公长长久久。
第359章 娘子请飞升
裴蒹葭送回来的红豆,朱雀给她的螺子黛,叶念依和南宫灼灼忍痛割爱的话本最占地方。
装多了实在拿不下,宋新瓷便只带上了那本记载着关于自己与云逸点点滴滴的书册。
最为重要的,则是她在云逸帮助下完成的木偶。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极为压抑的抽泣声,这把宋新瓷吓了一跳。
云逸自然猜出外面是谁,今夜并不是只有自己舍不得娘子。
他打开房门看向外面,只见一片空空荡荡,不过从空气中残留的香气来看,朱雀、南宫灼灼和叶念依刚刚都在这里,一个不落。
宋新瓷问道:“是谁啊?”
云逸复又把门关好:“没人,可能是风声吧。”
不远处朱雀正用力捂着南宫灼灼的嘴巴,谁能想到这个平日里看着最没心没肺的人,此时哭得最是荒唐。
她可怜巴巴道:“奇怪,我好像悲伤到没有痛觉了,刚才我明明咬着自己的手,想要憋住眼泪的,结果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疼。”
朱雀翻了个白眼:“你刚刚咬的是我。”
南宫灼灼破涕为笑。
叶念依嫌弃道:“鼻涕!哎呀鼻涕都流出来了,你别往我袖子上抹啊!”
三人一番打闹,总算离愁稍解。
屋内有云逸特意遮掩此事,故而宋新瓷毫无察觉,专心整理好小包袱,这才心满意足重新回到床上。
似是生怕走的时候忘了什么,她居然还把小包袱抱在怀里,一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松手的架势。
云逸实在是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宋新瓷怒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云逸:“哪有抱着包袱睡觉的。”
“你不懂,我这是怕落下东西!”
“我自然会提醒你。”
“用不着,我自己就能做好。”
她执意抱着包袱睡觉,云逸也劝不住,便只能老老实实从背后抱住娘子,仔细感受着她的体温。
说来奇怪,以往云逸整宿整夜都在留意着娘子的情况,故而已经很久没有睡着。
今夜下定决心之后,他反而沉浸在娘子的气息中,渐渐放松心神,不消多时便真的睡了过去。
殊不知宋新瓷刚好相反,她在包袱里藏了一根绣花针,每当自己觉得困了便用针刺一下指尖。
疼痛赶走睡意,凄冷的梦也寻不到破绽侵入此处。
宋新瓷用力看着云逸的脸,心想一定要把他的面孔牢牢印在心中。
唯有这样,重逢的时候自己才能一眼认出对方!
……
一夜过去。
天色刚亮,云逸猛地睁眼,意识到自己居然睡着了,顿时吓了一跳。
幸好看到娘子仍在怀中,他这才松了口气。
宋新瓷眼睛通红,问道:“今天你来为我画眉吧?”
云逸震惊:“你、你竟然记得?难道你……”
看着娘子满是血丝的眼眸,他瞬间便反应过来。
接下来两人都极有默契地不去提起此事,云逸如往常打水回来,一同洗漱。
然后宋新瓷坐在梳妆台前,云逸则取出一根螺子黛,为她细细勾勒。
此事熟能生巧,做得多了,效果也就越来越好。
宋新瓷冲着云逸嫣然一笑:“好看。”
云逸也笑:“你一直都很好看。”
等到两人忙完,再度推开门时,发现众人不知何时都来到了院内。
宋新瓷依次向亲友行礼,说道:“有劳各位费心。”
此时她背着昨夜自己亲手打理的小包袱,看着就像将要远行。
云逸取出陟遐丹,轻轻打开玉匣,递到娘子面前。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发现无话可说。
两人心意相通,宋新瓷自然懂了他的意思,便乖巧捡起丹药,放入口中。
一股人间罕见、精纯无比的灵力霎时蔓延全身,宋新瓷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眉眼变得有神,就连身上的衣裳都开始无风自动。
摇摇晃晃显得仙气飘飘。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她就重新变回了那个白衣翩翩、风采绝世的女子剑仙。
可惜此时她手中已无绕指柔。
与此同时,天上景色更是风云变化,只见穹顶如琉璃盏寸寸龟裂,裂缝中倾泻出无数金光。
这天道金光不仅耀眼,仿佛还有着实质重量,所经之处空间扭曲,化作一道道阶梯,渐渐蔓延至宋新瓷的面前。
似是正在邀请她进入天界。
宋新瓷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相公一眼,被他眼神中的坚决感染,胸怀被勇气填满。
终于,她迈出了第一步。
当宋新瓷的双足落在天梯之上,此生因果瞬间化为乌有,使其来时干净,去时通透。
与此同时,藏身人间某处的覆天阁主心生感应,孤身飞入苍穹,只见一道天梯通向飞天秘境,显然是那里有人将要飞升。
他又惊又怒,情不自禁说道:“竟是这么快就又要飞升了吗?!”
毕竟是人间至强者之一,覆天阁主很快收敛思绪,一番思考过后,喃喃道:“本以为你放弃飞升,命数已有变化。看来如今还是要我亲自出手,打断你与天道的飞升大梦!”
他心意已决,当下就要动身前往天梯之处,不料半路却被一道高大身影拦住去路。
王神来青衫依旧,袍袖宽大,凌空而立。
他说:“原来你那日说的要送宋新瓷一程,竟是这个意思。”
覆天阁主今天可没有叙旧的心情,“太上忘情不可与天道合为一体!”
“这是哪门子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