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小蛇之前还神采奕奕,如今一下子就变得萎靡不堪,幸好苏青早有准备,连忙往它嘴里塞了一枚丹药,这才让它的气色渐渐恢复过来。
灵兽体质顽强,逆鳞之下的伤口转眼便愈合了,它回到苏青身上,打算看看她如何用自己的鲜血炼丹。
那一滴猩红血液就是最为关键的药引——赤龙血,其中隐隐可见龙影盘旋,刚一落入丹炉立刻翻涌沸腾,往外冒出极其炽烈的气息。
苏青凌空画出几道灵符,用来压制丹炉躁动,同时双眼紧紧盯着里面的变化。
只见赤龙血在炉中化成一条小龙的模样,依次将其他珍贵药材吞入口中,吃到满足时还发出一声龙吟。
云逸虽然看不到近景,听闻龙吟时还是心生惊讶。
“这炉丹果然非同一般。”
蓝真心亦是说道:“快到紧要关头了。”
下一刻,赤龙愈发鲜活,隐隐有冲破牢笼之意,伴随着炉鼎之下的火焰到处乱窜,撞在青铜丹炉上发出阵阵巨响。
苏青额间发丝被汗水微微打湿,不知不觉间她瞳孔染上赤红之色,额间更有一道鲜红的灵蛇细纹浮现。
整个人显得既是神圣,又有一份妖艳。
她拿起一片树叶,那上面盛着不老泉,在赤龙张开巨口,即将冲出丹炉之际,直接倒入了它的嘴里。
原本暴躁无比的药力突然变得温顺,赤龙血与不老泉融为一物,难分彼此,重新落入丹炉下方。
苏青及时盖上炉子,不断绘下灵符加固炉身、增长火势。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苏青一丝一毫都不可懈怠,需要时刻留意丹炉中的情况,调整火势。
光是一旁看着都觉得很是煎熬。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仿佛已经快要等到海枯石烂,云逸忽然皱起眉头。
因为他看到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苏青对面,同样盘膝而坐,与本体隔着丹炉遥遥相望。
“心魔。”
心魔不死不灭,不增不减,如何将它斩却乃是晋入合道境必须面临的难题。
若是本体与心魔发生争斗,胜算属实不大,往往到了最后都以本体精疲力尽作为结尾。
因此硬碰硬属实不够明智。
所幸苏青看起来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她的心魔亦是平静无比。
不愧是性情温柔的丹阁大师姐,连心魔都比别人的温柔。
不过,两人虽然没有进行厮杀,其中凶险却丝毫不弱。
只因心魔把目标放在了丹炉之上,它打算直接毁掉这一炉“醒龙胆”,以此毁了苏青的长生路。
作为大夏长公主,能让父皇醒来一直都是她的夙愿。
因此在心魔看来,毁掉醒龙胆就是毁掉苏青。
这是一场属于苏青自己的战斗,无人可以出手相助,她只能凭借自身力量,战胜不死不灭的心魔。
蓝真心目睹这一幕,不由想起了自己合道时的情景,至今想来仍是历历在目。
她说:“对于修行中人来说,如何战胜自己,一直都是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
云逸问道:“你合道时是如何战胜心魔的?”
“我与心魔互相都想毒死对方,它给了我下了四十九种剧毒,一旦合道失败就会毒发身亡。我则侥幸找到了一味毒药,专门对付心魔,然后轻而易举就把它毒‘死’了。”
说着轻松,其中凶险只有自己最是清楚不过。
就像此时此刻的苏青,心魔不断给丹炉添乱,她又要应对心魔又要专心炼丹,一时间狼狈不已。
她曾数次险些灵力枯竭,不过每到关键时候,腹部都会传来一股温热力量,帮助她重新振作精神。
外面有丹炉在炼醒龙胆,她体内亦是化为一座丹炉,于腹中孕育玄牝丹。
徐君房悠悠说道:“以医者之心驾驭长生之力,草木金石皆可活人。无病症不可医,无病灶不可除,心怀怜悯,常觉悲痛。”
苏青的身影虽然透着疲惫,可她散发出的灵力越发凝练,在炼丹与心魔的不断打磨之中变得精进纯粹。
终于,心魔忽然画出许多咒文将丹炉笼罩其中,誓要毁了这一炉好丹。
苏青则见招拆招,同样画出漫天灵符作为破解。就在此时,面前的青铜丹炉与她腹中的偃月炉同时轰然震颤。
她腹部冒出金光无限,其中生机盎然,仿佛有医死人活白骨之奇效。
徐君房老怀甚慰:“腹中一颗玄牝丹,从此便是合道境!”
苏青气息不断攀升,她指尖跃起苍青色丹火,轻轻往心魔那边弹了一缕,转瞬间心魔便被焚尽。
接着她打开丹炉,看着里面已经初具雏形的灵丹妙药。
还差一分火候,便可大功告成。
苏青心头浮现一丝明悟,此刻终于彻底读懂了长生医理之道。
她割下一缕青丝,盘绕结发添入炉中。
霎时一股青光从中喷涌而出,直达天际!
徐君房面露欣慰,脚下巨木同时垂下枝条,仿佛拱手为礼。
云逸和蓝真心亦是激动不已,目送那股青光直到消散。
徐君房笑道:“好徒弟,这不是我的长生道,它是什么?”
苏青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长生境各处,“此乃结发道,取自‘结发受长生’之意。”
青铜炉中醒龙胆已成九窍玲珑之态,内藏一条朱红小龙,活灵活现。
乍一看这颗丹仿佛有了生命。
苏青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玉盒,将醒龙胆装入其中,至此终于合道大成。
徐君房提醒道:“你这偃月炉之体乃是一把双刃剑,虽然可以加速丹道修行,可玄牝丹一旦炼成,便要给了旁人。正如医者苦修多年,生平所学却是为了医治他人病苦。”
苏青俏脸浮上一抹绯红,轻咬嘴唇,有苦难言。
徐君房:“所幸你的心上人就在此处,可解你此时危难。我看他心性纯良,也算良配。”
第393章 君心我心
大夏王朝,东安城。
小皇帝苏睿面前桌上堆满奏折,令他愁眉苦脸,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以往这些事都有阿姐帮忙处理,如今她外出未归,秦相又是个铁面无私的性子,非要趁机锻炼一下自家陛下的本事。
如此一来便只能苦了苏睿。
秦定风也并非当着甩手掌柜,而是坐在皇帝身边看他批阅奏折,碰上难题还会出言指点一二。
苏睿不知看到了什么内容,忽然气得一拍桌子:“这些臣子真是闲得无聊,竟然还想插手皇家的婚事?这都是第几份了,天天盯着阿姐不放,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秦定风不以为意:“那群御史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们既然敢提起此事,必定有所谋划。”
“我家阿姐虽然是长公主,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但长公主又不是她唯一的身份,她还是山上的修士,寿命不知道要有多长呢,凭什么在意这些世俗眼光?!”
“长公主自然不在乎,只是有人把她当成了一条通天捷径。”
“算盘打得倒是够响,却不知道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哪里配得上阿姐!”
苏睿越说越是生气,翻出一张折子,骂骂咧咧道:“就这个户部尚书,他家儿子仗着拜入正气宗,就觉得可以求娶我家阿姐了,什么狗屁玩意儿!”
秦定风安抚道:“不要光看表象,不妨结合一下最近的传闻。”
“您是说外面的流言蜚语?长公主命里带煞,若不成亲便会克死血肉至亲。先是父皇,然后是端王,再接着就是我了。”
“这话传得沸沸扬扬,弄的城中百姓快要信以为真,甚至有人说之前那场大火也是长公主引来的无妄之灾。”
“都是放屁!”苏睿气得一摔手中奏折,恨不得立刻抓住散播流言之人,大卸八块才算解恨。
秦定风继续看折子,淡定道:“这群人都是一个目的,无非就是催促朝中敲定长公主的婚事。”
“秦相是说这些流言蜚语很有可能与户部尚书有关,此举是为了给他儿子铺路?”
“陛下何必问我。”
“可我手头没有证据啊,贸然处置了他恐怕难以服众。”
“何必要处置他,这事的关键还在长公主身上,她芳华正茂,容貌姣好,举朝上下不知多少人心系于她。”
苏睿最爱听别人夸自己阿姐,立刻喜笑颜开:“这话倒是不假,我姐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配得上的。”
秦定风:“问题也出在这里,她太过优秀,有她在便会削弱许多人的权力。而且端王、献王先后退场,她在许多人眼中已有一手遮天之意。”
“这又不是阿姐的错,是我自己不争气。”
“所以要想根除这个问题,要么陛下早点扛起重任……”
“这不可能,我果真不是做皇帝的料。”
“要么为长公主找门婚事,未必是真,可以作假,总之能堵上那些人的嘴就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苏睿,少年人两眼一亮,“那个假扮献王兄的修士,名叫云逸,我看他就不错!”
事关苏青婚事,秦定风没有多言。
苏睿兴奋道:“那人相貌堂堂,也是山上修士,与阿姐在一起不仅是世俗夫妻,同时还是道侣,真是再好不过了。
“有件事秦相你不知道,我发现阿姐似乎也很喜欢云逸,每次与他见面都会细心打扮好久,挑的裙子也都是平日里不舍得穿的那些。
“而且我看云逸还挺顺眼,不像那个叫伯约的大老粗。你说他之前为了救阿姐花费许多心力,是不是也对阿姐有些意思?”
秦定风笑而不语,心想若是这次长公主能够找到不老泉,那么老皇帝苏承乾便可醒来,到时候难题也就迎刃而解。
至于公主的婚事到底应该如何安排,其实他也觉得云逸不错。
只是那小子一看就是命犯桃花、烂命一条,貌似自家小师妹也对他青睐有加。
鹿紫薇乃是天枢院的掌上明珠,性子高傲无比,向来没什么人能够入她法眼。
可她却对云逸异常牵挂,时常拜托宗门打听那人动静。
倒不是说云逸不行,只是他身边女子太多,鹿紫薇若是真的对他生出好感,注定要无疾而终,徒增伤心。
苏睿喋喋不休,说着说着情绪变得低落:“我忽然觉得他俩太过相配也不好,到时候阿姐肯定会忽略我的……”
秦定风与苏睿对视一眼,都对云逸生出一股莫名敌意。
……
长生境忽然落了一场雨水。
明明天空并无云朵,这些雨水乃是地面浅滩的水汽所化,其中含着无尽灵力,沐浴其中好处无穷。
这场雨来得有些突然,空气中遍布浅碧色的水雾,细密雨丝有如珠帘,裹着流转灵光坠下。
参天巨木的枝叶被雨幕浸润更显通透,灵兽在雨水中嬉戏打闹,一时间为这片静谧之地添了许多欢愉。
不过此时云逸无心赏景,视线落在面前女子身上,久久难以挪开。
如丝细雨中,苏青站在翠绿树冠之上,衣裳浸透后勾勒出曼妙轮廓。
雨水顺着发梢滚落,坠在锁骨凹陷处,然后向着更为深邃之处流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