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报仇!”
“大夏辱我太甚,杀了国师不说,还把她的头颅送来给我。这份屈辱,我必定百倍奉还!”赫连海海越说越激动,仿佛连自己都相信了……那些谎言。
那个唱双簧的老臣更是老泪纵横,说道:“国师大人没有白白牺牲,她用这颗头颅告诉了大炎所有人,大夏的野心以及无耻,面对这样的敌人,我们必须要竭尽全力!
“我们要杀光所有大夏人,才能为国师雪恨!臣以为要将头颅挂在西京城最显眼之处,让那些百姓也看一看,要让所有人心怀悲痛,这样才能——哀兵必胜!”
两人一唱一和,朝堂之上的气氛早已变化,之前那些针对皇帝的怨气也荡然无存。
赫连海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这些臣子回过神之前,立即敲定攻打大夏一事,到时候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鹿紫薇之死被人翻案,也改变不了两国开战的事实。
他面上愤恨,心中实则在冷笑。
自己这条计策果然够毒,不仅弄死了国师,还可以掀起战事,更是间接试探出了东宫的态度。
昨夜参与刺杀国师府之事的人,已经被他尽数处理,唯独剩下那位东宫太子。
想到赫连燃,他目光扫了过去,然后心中“咯噔”一下。
赫连燃作为东宫太子,今日却显得格外沉默。最初赫连海海还以为太子这是不擅长说谎,才会显得有些反常。
不过目前看来,他显然还有其他准备。
下一刻,在群臣激愤的情况下,只见赫连燃忽然大步走出,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儿臣有话要说!”
此时赫连海海心头浮上一种不祥预感,很想让儿子闭嘴,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只能任他说话。
赫连燃一字一句道:“杀国师者并非大夏,而是……”
众人目瞪口呆。
“我赫连燃。”
赫连海海一时怒极,随手抄起手边的金杯便扔了下去,刚好砸在太子头上,一行鲜血流淌而下,显得无比狼狈。
他咆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赫连燃朗声道:“是儿臣杀了国师,所有罪责我愿一力承担,但陛下不可对大夏妄动刀兵,更要停止侵扰边境。”
见到此情此景,云逸问道:“你安排好的?”
鹿紫薇说道:“包括刺杀国师府一事,也是我让赫连燃暗示皇帝,故而他才会趁机安排太子负责此事,刚好还能试探东宫立场。”
“啧,合着赫连海海从头到尾都在你的圈套之中,偏偏还不自知。”
云逸很清楚这场朝堂争斗,鹿紫薇已经稳操胜券,因为只要她显露真身,之前赫连海海的那些话就会不攻自破。
她之所以不直接出手将赫连海海击溃,乃是为了试探背后的牧郎。
目前看来,此人专心炼制天傀真龙,对于朝堂斗争毫无兴趣。或者说,大炎越乱,他就越是高兴。
鹿紫薇起身说道:“咱们也是时候去皇宫了。”
苏青:“当面与皇帝对质?”
“那倒不必,他还不配做我们的对手。”
云逸深以为然:“这话有理,从始至终我们要对付的人,都是覆天阁的破军。”
……
朝堂之上,赫连海海被太子搞得怒不可遏,骂道:“你担得起杀死国师的大罪吗?!”
赫连燃将头重重杵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国师对儿臣有无限恩情,当初我带人去大夏刺杀长公主苏青,就是国师救了我一命。回到大炎之后,她对我多次指点帮助,更有师恩。”
听他这样说,众位臣子神情各异,有些人已经渐渐回过神来。
看模样赫连燃并不想杀死鹿紫薇,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受人驱使……那么,大炎还有谁可以命令太子做事呢?
赫连海海脸色铁青,他自然察觉到了气氛变化,只是一时想不到办法破局。
此时朝堂已经成了赫连燃的主场,他悲痛道:“有件事我知道就算说出来,各位也未必会信。昨夜我并未打算杀死国师,而是想要留她一命,偷偷助她离开西京城。
“但、但是国师告诉我,父子离心,对于大炎更是灭顶之灾。她不愿成为罪臣,宁愿一死换来大炎的朝局安稳。
“国师临死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大炎一定不可掀起战事。儿臣今日原本不打算说出这些,只是眼看父皇就要向大夏宣战,这才迫不得已。”
赫连海海气得脚软,一屁股坐回龙椅,瞪着那个陌生至极的太子。
心想你这是迫不得已,来了一招“将军”!
第406章 垂眸
大炎朝堂仿佛变成了一座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
赫连燃哽咽道:“儿臣愿以死谢罪,但请父皇收回攻打大夏的命令。”
赫连海海瘫坐在龙椅之上,嗤笑道:“以死谢罪?你怎么可能舍得死呢,你做了这么多事,不都是为了取代我的位置?”
“儿臣无言自辩,唯有一死以报皇恩。”朝堂之上不允许佩戴刀兵入内,可赫连燃乃是修行中人,当即用灵气在掌心凝聚出一柄利刃,直接刺向自己心口。
所幸身边有位大臣眼疾手快,立刻一把将其按住,大声喊道:“都愣着干什么,看太子自尽于此吗?!”
周围的人如梦初醒,纷纷将赫连燃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方才出言质问皇帝的老臣,乃是赫连海海安排。此刻他看着眼前陌生无比的儿子,猜到此情此景,也是太子刻意安排。
赫连燃看似自尽之意已决,实则身边的那位大臣早有准备,等他动手便会立刻阻拦。
以此给所有人造成一种“太子宁可一死”的印象。
如今在这朝堂,只有赫连家两父子知道鹿紫薇死亡的“真相”,偏偏还要在一群人面前比拼演技。
有臣子为赫连燃辩解道:“太子为何要出手杀害国师大人?你明明说她有恩于你,难不成是有人背后指使你做了此事?!”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轻易表态。
谁都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就算给太子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擅自出手杀害国师。
可如果真是皇帝指使太子做了此事,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将所有大臣当成傻子糊弄,只为了同意他出兵攻打大夏吗?
赫连燃坚定道:“全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绝无干系。”
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仍在维护父皇。
大臣劝道:“国师牺牲自己,乃是为了成全皇权,却不是为了让当今皇上大施暴政!”
“放肆,你怎可如此议论陛下!”
“可如果国师之死与大夏无关,我们又该如何,连为她报仇雪恨都找不到罪魁祸首。”
赫连海海轻闭双眼,不再去看下方的一片混乱。
此时皇帝、东宫以及国师三股势力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这群人心里跟明镜一样,早就把事情始末梳理得清清楚楚。
皇帝命令太子去杀国师,以此逼迫东宫站队,事成之后还可用它要挟太子。
然而国师大义,乃是自尽,还留下了不可攻打大夏的遗言。因此太子为了成全国师,打算独自揽下杀害国师的罪名,只要皇帝愿意与大夏和平相处。
由此看来,皇帝的所作所为称得上一句“狼心狗肺”,如此迫害自己的儿子,暗算对大炎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的国师。
幸好太子的脾气与皇帝截然不同,他宁可一死成全皇帝名声,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
朝中百官也都是人,得知国师死于大夏或是死于皇帝之手,心中想法简直天壤之别。
谁愿意伺候一个喜怒无常,连有功之臣也不放在眼里的暴君?
鹿紫薇说的不错,这场戏赫连燃才是主角。
若是此处有人擅长望气,甚至可以隐约看到气运正渐渐转移到太子身上。
所谓国之气运,玄而又玄,简单说来不过是民心所向。
接着就到了闹剧收场的时候,杀死国师的元凶无人可以审判,也不能任由太子一心自杀成全皇帝。
因此有个在背后扶着太子的大臣轻声提醒了一下,随后赫连燃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昏厥过去。
“太子这是急火攻心,可千万不能耽搁时辰啊!”
众位大臣纷纷看向龙椅上的那个男人,等待他一个态度。
赫连海海神情平淡,心想此时此刻我还能给你们什么态度?今日过后,太子最得民心,而我这个皇帝只留下了屠戮有功之臣,一心掀起纷争的暴君之名。
他如今百口莫辩,因为杀死鹿紫薇的确是他的计划,赫连燃在其中也只是扮演着棋子的角色,就连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最关键的是,大炎的皇帝已经失了民心,难道还要让太子也走上同样的道路?
因此赫连海海别无选择,只能成全太子的名声。
他心灰意冷地挥了挥手:“快去带太子治病吧。”
群臣如蒙大赦,纷纷涌出大殿,其中许多人将太子保护在人群中,像是生怕皇帝出尔反尔,暴起杀人。
只是转眼间,方才还菜市口一般热闹的朝堂变得冷冷清清。赫连海海独自一人走到殿外,抬头看着那颗被他高高挂起的头颅,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个已被权利蒙蔽心智的皇帝,此刻终于想通了事情关键。
如果鹿紫薇压根没死,从始至终都是她与太子联手演的一场戏呢?
她原本就不是土生土长的大炎人,而是天枢院弟子入俗世修行,押注大炎一方。因此以她的仙人手段,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留下大炎这个烂摊子。
还有藏在地宫的那个神秘人,他们其实都是一类人,永远高高在上,完全不把世俗皇权放在眼里!
“不,朕还有机会,朕还没输!”赫连海海突然转身往地宫方向快步赶去。
只要那位高人愿意出手相助,赫连海海完全可以用傀儡大军控制西京城,逼迫所有人配合自己攻打大夏!
他双目泛着赤红之色,理智已是到了崩溃边缘。心脏处更是隐隐传出机括运动的“咔哒”声,正是高人为他续命的手段。
……
殊不知,还有三位“不速之客”也在赶往地宫。
云逸说道:“赫连燃的那场戏虽然不错,但是从此之后,你也不能出现在大炎朝堂,否则便会让他的谎言不攻自破,所做一切前功尽弃。”
鹿紫薇洒脱道:“我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为大炎除去那只看不见的大手,就是我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在决定假死脱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重新变回大炎的国师。
所以说那一夜大炎国师是真的死了,从此世间只剩下一个叫鹿紫薇的女夫子。
她已经找到了更值得去做的事情!
地宫之中,身为覆天阁的破军,牧郎已经感受到了几道颇为强大的气息冲着自己而来。
他不禁有些疑惑,为何局面急转直下,连带着自己的隐藏之地也暴露无遗,难道是赫连海海背叛了自己?
不,绝无可能,他的性命还需要天傀之术维系,怎敢做出这种决定?
那就只能是有高人相助了,不过无妨,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炼制天傀真龙,如今已经快要大功告成。
之后就算大炎朝堂闹得天翻地覆,那又如何?
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牧郎周身笼罩着一股阴戾气息,皮肤乃是青灰色,下面隐约浮动着金色暗纹,双目瞳孔更是泛着古怪铜色。
他的脖颈、手腕关节等处裸露着细微缝隙,整个人仿佛一个由精密零件组成的傀儡。
这正是他修炼“天傀道”的代价,抛弃原有肉身,换成如今这副不死不灭的躯体。当初若不是覆天阁主出手相助,他必定毁于天道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