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女子,内心竟有如此的决断。
“你……想好了?”
“嗯。”
谢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只要李家好,夫君心里有我,我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她始终记得当初成婚时答应的“约法三章”。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无怨无悔。
…………
当晚。
李平灿回到房中,便发现妻子的神色有些不对。
她伺候洗漱,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但眸子里藏着一丝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媛媛,可是有什么心事?”李平灿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
谢媛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夫君,我想为你纳一房妾室。”
李平灿闻言,神情一愣。
“你说什么?”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夫君,”谢媛的眼圈红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你我成婚两年,我却未能为你诞下一儿半女。我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夫君,耽误了李家的传承。”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今日我听闻,夫君救了赵家的思思小姐。那赵小姐品貌端庄,家世清白,又与夫君有救命之恩。我想……她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李平灿看心中百感交集。
作为德鲁伊,他的确需要多生后代,才能更多的血脉种树增加经验值,随着事情的忙碌,他渐渐分不出心神,维持那庞大的种树数量。
因此“多子多福”势在必行。
但几年的时间,他还等得起,也想给谢媛这个妻子该有的体面。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叹了口气,“子嗣之事,讲究的是缘分,我何曾怪过你?”
谢媛靠在他的怀里,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又何尝想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是……
“夫君,我意已决。”
她抬起头,目光却愈发坚定,“此事,不仅是为了李家,也是为了我。若你身边只有我一人,我这心中难安。”
李平灿还想再说,谢媛却是不给他机会,转身便出了房门。
…………
赵家小院。
当李家的管事妈妈,带着丰厚的聘礼,客气而又不失体面地说明来意时,赵思思彻底懵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家三公子…要纳自己为妾?
那个如神仙般的人物,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悄然伸出援手,将她与妹妹从泥潭中拉出来的恩人……
她下意识地便想拒绝,她虽家道中落,却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怎能与人为妾?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一旁那正抱着一包蜜饯,吃得津津有味,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的妹妹赵青青身上时,那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想起了那个嗜赌如命,随时可能回来纠缠的哥哥。
她想起了妹妹那孱弱的身体,和郎中那句“需得好生将养,珍贵药材续命”的嘱托。
嫁入李家,为恩人妾……
或许,这便是她和妹妹,最好的归宿了。
“赵小姐,我们家三爷说了。”管事妈妈见她神色变幻,笑着补充道,“您若是愿意,您妹妹青青姑娘,李家也会视若亲女,好生照料。日后断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了你们姐妹去。”
这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思思的眼眶微红,“思思…思思愿意。”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脸颊却早已红得如同天边的晚霞。
…………
消息传出,最高兴的莫过于赵雷。
他只当是自家妹妹走了狗屎运,攀上了高枝,自己这个做大舅哥的,岂不也要跟着飞黄腾达?
他打扮得人模狗样,竟是直接找上了蟠桃镇的李家武馆,张口便要见李平灿,言语间满是倨傲,仿佛自己已经是李家的亲戚。
“让你们管事的出来!我可是你们三爷的大舅哥!”
正在武馆内监督弟子练武的孙正闻声,眉头一皱,走了出来。
孙正是李平福当初收留的孤儿之一,因其心性沉稳,天赋出众,深得李平福喜爱,这两年更是将《黑虎功》练得出神入化,已是神煞境的好手。
看着流里流气的赵雷,他冷冷道:“武馆之内,禁止喧哗。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嘿!你个小杂种,敢这么跟我说话?”赵雷仗着自己“大舅哥”的身份,指着孙正的鼻子便骂,“信不信我让我妹夫,把你这破武馆给拆了!”
孙正眼中寒光一闪,他最敬重的便是师父一家,岂容这等人在此地撒野?
他不再废话,身形一晃,快步上前。
赵雷只觉眼前一花,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单手提离了地面。
“你……你放开我……”赵雷双脚乱蹬,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孙正手臂一甩,如同扔垃圾一般,将赵雷狠狠地扔出了武馆大门,摔了个狗吃屎。
“再敢来此地聒噪,打断你的狗腿!”孙正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一股深深的煞气。
赵雷被这狠厉手段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跑了,再也不敢前来滋事。
而孙正这干净利落的一手,也让武馆内的众弟子,看得是敬佩不已,愈发勤奋地操练起来。
…………
花烛夜。
李平灿看着眼前烛光下娇羞无限,美不胜收的赵思思,心中却是一声轻叹。
察觉到他的目光,赵思思羞红了脸,“妾身服侍您更衣……”
李平灿按住了她的手腕,忽而道:“你是那位宗门修仙者的后裔?”
赵思思微愣,面色煞白,却不敢隐瞒,“祖父乃曾祖的外室子……”因这事太不体面,所以虽入了族谱,但并不入在那位修仙者一脉之中。
李平灿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赵思思乃仙人后裔,将来孕育的血脉,能提诞生灵根的概率。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柔声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我李家的人了。安心住下,一切有我。”
赵思思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心中那最后一点不安与忐忑,也终于烟消云散。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羞涩地点了点头。
窗外,月华如水,静谧无声。
…………
李平灿纳妾之事,终究未起太大波澜。赵家早已败落,赵思思一介孤女,能入李家为妾,在世人眼中,已是她天大的福气。
赵思思性情温婉,又心怀感恩,将谢媛视若亲姐,悉心侍奉,后院一片和睦,倒让李平灿省了不少心。
三个月的光阴,如指间流沙,悄然而逝。
李家大宅在“德鲁伊道场”的滋养下,愈发显得钟灵毓秀。后院那几株寻常的桃树,缀上了几朵粉嫩的花苞,引得蜂蝶流连。
最先感受到这奇异变化的,是谢媛。
最初,她只是觉得自家空气格外清新,连日来因夫君纳妾而心头滋生的一丝郁结,都消散了不少。
渐渐地,她发现了一些更奇妙的事情。
那一日,她正在凉亭,一阵微风拂过,她竟清晰地“听”到了风中夹杂的絮语。
那并非人言,而是一种更纯粹的、源于自然的韵律,像是在诉说草木生长的秘密。
她惊愕地抬起头,院中的花草树木,在她眼中仿佛活了过来。
那株平日里最爱的兰花,正微微摇曳着叶片,像是在对她撒娇;墙角的青藤,也似乎在努力地朝着她的方向伸展着枝丫,传递着一股亲近依赖之意。
“是……是错觉吗?”
谢媛揉了揉眼睛,心中的惊疑不定,只当是自己思虑过甚,产生了错觉。
到了夜里,她做了一个梦,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境,一条通体雪白的小龙,亲昵地绕着她盘旋飞舞,龙口中衔着一株流光溢彩的仙草,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腹部。
她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腹中传来一阵暖意,心中踏实而安宁。
直到这日。
李家郎中为全家做例行平安脉,轮到谢媛时,那老郎中捋着胡须的手一顿,脸上露出笑容,对着秦氏和李荣舟拱手作揖。
“恭喜恭喜!”老郎中笑道:“三夫人这是喜脉!且脉象沉稳有力,如盘龙卧珠,腹中胎儿气血之旺盛,老夫行医一生,闻所未闻!”
此言一出,整个李家大堂沸了。
秦氏先是一愣,随即喜极而泣,一把拉住谢媛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李荣舟也是满脸喜色,平日里的沉稳荡然无存。
“真的?”
谢媛的眼中涌上了欢喜的泪水,生怕这只是一场梦。这两年来,无子嗣的压力,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此刻这块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被彻底搬开。
“太好了!”她喜极而泣,将头埋在夫君的怀中,尽情地宣泄着压抑已久的委屈与喜悦。
李平灿紧紧地抱着妻子,心中同样是波澜起伏。
…………
县衙,书房。
梁仙官的眉头,已经紧锁了整整半个时辰。
他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方通体碧玉,篆刻着山川河流纹路的官印。
此印,名为“云水鉴”,乃大虞王朝册封县令之时,一并赐下的法宝。它不仅是官威的象征,更能监察一县气运流转,地脉动向。
而此刻,“云水鉴”上,那代表着县城气运的灵光,虽然依旧明亮,但其流转的方式,却出现了一种让他感到极度不安的微妙变化。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梁仙官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困惑与烦躁。
这三年来,云水县风调雨顺,人口滋生,除魔有功,按理说,汇聚到他身上的官运加成,应该水涨船高才对。
可事实是,他能感受到的气运之力,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滞涩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
原本应该全部汇入他这片“主湖”的溪流,在半路上,被一个看不见的,新出现的“深潭”给截留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