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风身子一震,喝道:“你哪来这么多好奇?学不学武功?”
林平之被他一喝,噤若寒蝉。
卓凌风摆手道:“好了,我先传你易筋锻骨之术。”
接下来,卓凌风双眼微闭,功用双耳,细细听了一番周围动静,才将易筋锻骨的吐纳之法讲了几遍。
林平之自然神色茫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卓凌风微微一笑,说道:“你先坐下。”
林平之举步登上木榻,盘坐下去。
卓凌风在他身后坐了下去,伸出双掌,抵在林平之背心的“命穴”“灵台”穴上,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你根基太弱,只怕领悟不到妙处,你以我传你的口诀用心体悟,看我这真气在你体内是如何运行的。”
话音方落,林平之就觉背心涌入热流,直到丹田,又开始分流走向四肢百骸。
“走阴矫,入肩井,通神阙、上行鸠尾,养玉枕,转膻中,冲天柱,……意守丹田,通章门穴……”
随着卓凌风极轻极细的声音,林平之体内内息鼓荡,奔涌疾走,体内酥麻酸痒,诸味杂陈,但他也知道卓凌风帮自己行功,若连这点苦痛都忍不了,还谈什么练武。
一会热气就笼罩在了卓凌风的顶门上,有若一团白茫茫的云气,凝聚不散。
卓凌风这番行功,比与任我行这等高手大战一场还要累的多。
盖因林平之内力浅薄,经脉柔韧度不够,他自然得控制好轻重缓急,一分错漏都不能有,免的将其伤着。
这与好多高手大战几场,都没什么事,可一旦为人疗伤,顺气归元,就大损元气一个道理,盖因心力损耗太大。
任何武功之源头,都来自于心念。
劲由心生,心到力至就是此理。
过了许久,卓凌风长长吐一口气,睁开了双目,收回按在林平之背心上的双掌,头顶上的白气也忽然消散,化作了一串汗珠,滚落双颊。
林平之也觉背上一轻,内息来去皆有次序,一时遍体阳和,竟然不舍站起,他心中想着卓凌风所传口诀,依法运转内息,面露笑容,渐入无我之境。
卓凌风缓缓起身,心想:“我做的够多了,他若浪费我这一番栽培,为祸江湖,也就莫怪我心狠了!”
时光荏苒,七天时间转瞬即过。
卓凌风又教了林平之一套“大伏魔拳”跟“玉萧剑法”。
这两门武功博大精深,都是绝学,林平之自是练得如痴如迷,全副身心都放在武功上了。
他晚上打坐,修习武功,白天便专意练剑,遇到难以索解之处,便询问卓凌风。
而卓凌风也是勤加修习“天罡北斗阵”与“天罡剑法”。
七天时间,江湖上风起云涌,这两个武痴却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夜,明月西沉,四下悄然,但时至盛夏,晚上也是暑意难去。
卓凌风将几个窗户都打了开来,自己坐于灯前,一手执着大蒲扇扇风,案几上摊着《辟邪剑谱》。
心想:“据前世了解,一见到这剑谱,就决不可能不依法试演一招。试了第一招之后,决不会不试第二招;试了第二招后,更不会不试第三招。
纵然明知他是断子绝孙,也忍耐不住,我到底要不要看看?”
卓凌风得到剑谱已好几天了,但又好奇又害怕,一直未曾细看,就怕自己忍不住割了。
正在出神之际,忽听“嗡嗡”作响,抬头一看,一只飞蛾扑打着翅膀,绕着烛光飞来飞去,他下意识挥扇将之赶走,但那飞蛾又立马折了回来,突然不顾一切地朝蜡烛火焰扑过去,
“哧”的一声,飞蛾的翅膀被那烛火烧焦了,无力地落在桌上,但它还不甘心地向着烛火扑楞,直到自己死掉,才停了下来。
卓凌风心中蓦地一动,喃喃道:“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这莫非就是上天给我的警示!
一旦看了,也是忍耐不住?
他念及此处,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当下就要收起剑谱,心想着反正自己让左冷禅得不到就罢了,自己又何必冒这风险!
念转未完,突地一道白光,穿窗而至,卓凌风轻轻一笑,右手蒲扇一扬,飞来白光便落在了扇子上,竟是一团白纸。
他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快快离开,以免后悔莫及。”
既未署名,也未划什么标记符号。
卓凌风想不到竟是一封示警短笺,但他艺高人胆大,还怕什么后悔莫及之事。
但又想:“来人将纸团掷入,明显使上了极高内功中的一股沉劲,身手极为不弱!”朗声说道:“阁下是谁,既心存善意,何不进屋一叙!”
话音刚落,忽听一声娇笑,清脆悦耳,一人使了个”燕子穿云”身法,跃了进来,说道:“这可是你让我进来的。”
卓凌风听见笑声,便知是任盈盈,转眼一望之下,却是大吃一惊。
但见她披头散发,脸虽然还是那么白,但却是不同以往的苍白,华丽的绿色衣衫上也沾满了血迹。
第84章 为情何妨?
卓凌风因任盈盈去了一趟杭州,就想着若是不去,直接来福州或许林震南夫妇就不用死,对她颇有怨怪之心。
可这时见她这幅惨样,心下却不由一急,猛地飘身而起,捷若鹰隼,一掠而至任盈盈身旁,问道:“是谁伤了你?你爹呢?”
任盈盈见他脸上虽是淡然,但行为姿态却难掩惶急,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甜意,说道:“我爹既然答应了你,总得夺回教主之位才行,当然要赶快去联系自己旧部啊!
我太惹眼了,跟着他不方便!”
卓凌风点了点头,任我行十几年不在江湖行走,去见旧部怎么易容改装瞒过东方不败的耳目都很容易,带着任盈盈就不方便了。
任盈盈瞧见桌上的袈裟,不由笑道:“怎么?你是要做和尚吗?”说着走过去,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卓凌风见她说话看似平稳,实则中气不足,应该是受了内伤,说道:“你武功不低,是被谁打伤的?”
任盈盈脸上一红,道:“我饿了,我曾请你喝过酒,你请我吃顿饭,这也算礼尚往来吧?”
卓凌风见她表情很不自然,不是有难以启齿的原因,便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便不多问,只点了点头,走出去给她准备吃食了。
任盈盈见他真的直接走了,不由一怔,心道:“我有失计较了,这家伙那点脑子只放在武功上了!”
这段时间任盈盈自己也不知怎的,就是心中烦闷,憋的慌,这时却更加心乱如麻,恨声骂道:“死呆子,你就适合做和尚!”不由低头看向了桌子上的袈裟。
一瞬间大睁妙目,可就算她的目光能将袈裟射出两个洞来,也不能将“武林称雄,挥剑自宫!”这八个字给射没了。
看到这里,寻思:“爹爹说了,这《辟邪剑谱》其实和我教的《葵花宝典》同出一源,基本原理并无二致。”
又想:“爹爹说《葵花宝典》上的功夫习之有损无益。
他知学武之人一见到内容精深的武学秘籍,纵然明知习之有害,却也会陷溺其中,难以自拔。他根本自始就不翻看宝典,那自是最明智的上上之策。”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他为什么传给了东方不败?”
想到这一节,自然而然地就会推断:“原来当时爹爹已瞧出东方不败包藏祸心,传他宝典是有意害他,所以现在教内杨莲亭执掌大权,人人猜测东方不败喜好男色!
向叔叔却还道爹爹颟顸懵憧,给东方不败蒙在鼓里,空自着急。
其实以爹爹如此精明厉害之人,怎会长期糊涂?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东方不败竟先下手为强,将爹爹捉了起来,囚入西湖湖底。
总算他心地还不是坏得到家,倘若那时竟将爹爹一刀杀了,或者吩咐不给饮食。
卓大哥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机会去救爹爹,这也算是侥幸的很了!”
她心中转过很多念头,但最终还是落在了卓凌风身上,这时头脑一热,禁不住啊呀一声,猛地跳了起来,一时间身子冰冷彻骨,
她瞬间恍然大悟,难怪他对自己不加以辞色,武功又高的出奇,这是练了《辟邪剑谱》之故,所以才对……
任盈盈正自浮想联翩,卓凌风已经搬来一坛上好的佳酿,跟火腿、腊肉、凤鸡之属,见她表情怪异,也没在意,连酒带盘放在她面前,说道:“诺!”自己又退到了一边。
任盈盈咬了咬牙,涩声道:“你真的……真的……自宫……练剑。”说到后面几个字,话语渐小,几不可闻。
卓凌风耳力再好,也听之不清,狐疑道:“什么真的假的?”
任盈盈又气又急,骂道:“你个大蠢蛋,我问你是不是自宫练剑!”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就要软倒在地。
卓凌风自是被她的话给震了一下,可不及解释,只好抢上前去,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极而流。
再去搭她脉搏,饶她内功颇有根底,此时也跳动极慢,显然受伤非轻。
卓凌风见她额头上渗出了细汗,长长的睫毛覆盖眼睑,苍白双颊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隐隐然若有愁苦之意,心想:“这下手之人内力极为阳刚,乃是当世高手,也不知是谁!”
动念间,握住她的双手,丹田真气一鼓荡,自腹至臂,自臂及掌,传入了任盈盈体内,过不多时,她脉搏渐强,呼吸也顺畅起来。
任盈盈只觉手上一股柔和纯厚的内力传来,身子暖洋洋的,四肢百骸的都很是舒服受用,她自然知道是谁在握住自己得手输送内力,既觉新奇,又有些害怕,复有些陶然。
但想到他……还是睁开双眼,望着卓凌风的灼灼目光,泫然欲泣道:“你,你都那样了,还救我干什么?”说着双眸紧闭,两行珠泪已然滚落腮边。
卓凌风自然知晓她说自己是哪样了,又气又笑,见她鬓边乱了两绺头发,伸手替她掠了上去,说道:“你少胡思乱想,那葵花宝典跟辟邪剑谱本就是一路货色,你爹都不练,我会去练,看不起谁呢?”
他这番举动以及言语,直让任盈盈浑身一颤,一颗芳心似要从腔子里蹦将出来,娇羞不胜,讪讪说道:“你既然没练,看它做甚?我爹说这是害人的玩意儿,快毁掉!”
卓凌风见她满面珠泪,恰如着雨海棠,带露玫瑰,虽是受伤之身,盖世风姿不减。
再见她一脸娇羞之色,深悔造次。神功运转,头脑一清,忙忙站起身来,将辟邪剑谱收了起来,说道:“这东西我现在不看,不代表以后不能看,毁掉未免可惜!”
任盈盈忽然破涕为笑,道:“你要是恨谁,就给谁去练。
东方不败练了葵花宝典便不亲教务了,这些年来,教中事务尽归那姓杨的小子大权独揽了。”
她一笑出声,掩口不迭。惟恐对方会错了意,以为自己举止轻浮,心下愈加忐忑。
卓凌风道:“你说的是杨莲亭那小子!”
任盈盈忸怩须臾,方垂首道:“说起来没的污了口。他只二十来岁年纪,武功既低,又没办事才干,但近来东方不败却对他宠信得很,当真莫名其妙。”
说到这里,脸上一红,嘴角微斜,显得甚是鄙夷。
但心里又很是不好意思,她刚才以为卓凌风如此照护林家,是跟东方不败一样,看上林平之了。
任盈盈暗里一笑,抿嘴道:“不过这事教中知情之人,谁也不提;教外之人,谁也不知。你竟也知道他。”
卓凌风见她脸色数变,恍然道:“啊,你以为我跟东方不败一样,喜好男色?”
任盈盈道:“别说啦,我可不懂东方不败捣什么鬼!”
卓凌风笑道:“我又不是有病,有你这般美人……”
话犹未完,便意识到这种调笑之语,在这个时代不可随便说,急忙截口。
任盈盈不以为忤,啐道:“油嘴滑舌。”一瞬间耳朵脖颈却都红涨起来。
卓凌风见她一脸春色,暗骂自己道:“你这是干什么?是要自己往火坑里跳吗?”正色说道:“任姑娘,我刚才运气之时,感觉你肋下经脉不畅,我……”
卓凌风也不知她肋下中的是掌力还是兵器之伤,不敢贸然行功,只是给她注了些真气,想要查看,但觉不妥。
任盈盈自也明白他的顾虑,心中暗骂:“在这里装道学了,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也不看!”脸上一红道:“我怀里有伤药。”
说着右手动了动,也不知怎的,却没力气伸入怀中。
卓凌风眉头微蹙。
任盈盈凄然道:“好吧,我反正也活不过今夜,你爱怎么就怎么吧。”
卓凌风见状,只好说道:“治伤要紧,得罪莫怪。”伸手将她怀中物事都取了出来,除了有些碎银,还有一叠银票,此外有只小小的白玉瓶子。
卓凌风打开瓶子,香气浓郁,清凉扑鼻,心头一喜,知这伤药是遍采天下灵药秘制而成,乃疗伤之圣品,急忙倒出一颗黄色的药丸,说道:“张口!”
任盈盈很听话,樱口微张,卓凌风轻一弹指,将药丸弹进她口中。
任盈盈噙化之后,顿觉甘香满颊,一股清凉的液体顺喉而下,五脏内腑俱感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