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连串的呕吐声,且此次呕吐得十分激烈,让这和尚终于发现了不对。
呕吐声是从佛像后方传来的。
“何人藏于佛后,亵渎佛尊?”
他一声大喝,起身绕行到佛像后方。
却见一尊浑身幽绿的六臂菩萨持结大光明印端坐佛像后,内中有一位恶臭无比的老佛尼。
“这是···”
他有些疑惑,随即便见那老佛尼睁开眼,满脸悲怨的看向他:
“你这是何歹毒之术?”
“这,小僧···”
和尚下意识开口,随即便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起:
“师太不是想让在下在佛前自省吗?如今佛便在这,在下自问行事无愧于心,无须自省,倒是师太动手前,可曾问清前因后果?”
老尼姑呕吐连连,但听闻陈元的话后依旧忍不住看了眼佛像。
然佛像就在那,没有丝毫动静,也没有罗汉地仙隔空出手助她。
这一刻,她明悟过来。
诸位罗汉让他们这些护法自行考虑出手,便已是在告知因果自担。
所以说此人犯下累累恶果,也不一定真的是恶果,仅是对某些罗汉来说是恶果···
刹那间,明悟此点的她佛心晦涩,持结的大光明印佛光大消。
愈发无法压制极秽污瘴中的恶臭,整尊六臂菩萨相都被染成幽绿色。
且这股幽绿顺著天地法相的感应,侵入她元神血肉,令她整个人都披上一层幽绿光泽。
那和尚夹在陈元和这老尼姑中间,虽不知老尼姑和陈元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也能看出老尼姑状态不对,急忙出声道:
“施主究竟是何人,我佛门护法既出手,定不会毫无根由,你还是快快在我佛前自省三问,问佛,问己,问心,如此方可知是否问心无愧。”
陈元瞥了眼这金丹期和尚,转身离开道:
“纵是佛陀当世,问其千遍百遍,在下也问心无愧。”
说著,他一瘸一拐的走出主殿,并随著口中的玄水回回丹入腹,他步伐逐渐恢复正常,一身气息再复顶峰。
佛像后,老尼姑脸色幽绿,神色渐黯,双手合十缓缓垂下头: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后,她气息全无。
身形与法相逐渐虚淡,在原地留下一颗散发恶臭的舍利子。
佛殿内的和尚见状,想拿又不敢拿,回头追出主殿,看著气息略显张狂的陈元道:
“施主···”
喊出声后,他想起陈元方才逼问神尼护法的话语。
神尼护法似乎便是不问清前因后果,便出手对付这位施主,最终导致佛心蒙尘而坐化。
想到这,他口中之话再也说不出,心神有些混乱。
而陈元感应到老尼姑自行坐化,驻足停下:
“在下行走天下,全凭本心辩善恶。”
“佛门即可纵容嗔怒僧欺压登崖之人,亦可放任淫僧霍乱庵寺,如此藏污纳垢,海纳百川,想必也容得了在下这条过江龙,今后不问前因后果便出手者,生死各安天命。”
他一番话说完,身形化作火烧云消散。
而那追出来的和尚听完陈元不知在对谁所说的话,一时间愣在原地。
“嗔怒僧欺压登崖之人,淫僧霍乱庵寺,藏污纳垢···”
他喃喃自语,一身金丹修为迅速跌落,眼中却有金色‘卍’字符显化。
这‘卍’字符越来越明显,当他修为自金丹跌至毫无修为可言时,他眼珠仿若镶嵌上了两个金色的‘卍’字。
“阿弥陀佛。”
他宣了声佛号,佛像后那老尼姑坐化后所遗留的恶臭舍利飞起,落到他脑后,散发出青金色佛光,同时他身上衣物变破旧,一股馊臭之味自他身上扩散。
“济元已死,今日起小僧佛号济颠,欲管天下不公事,问尽因果缘由。”
他仿若立宏誓般的话语,令他修为如井喷般提升。
转眼间,他走过链气、筑基、金丹、元婴,直入化神后期,且全程没有出现天劫。
散漫的轻笑一声,他回首看向之前他清扫佛殿的扫帚。
手一招,那扫帚化作蒲扇飞至他手中。
一步迈出,他身形消失无踪。
佛门林中,那十来位罗汉地仙依旧盘膝而坐。
其中那满脸欢喜之色的罗汉嘴唇蠕蠕,最终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如此宏誓,当真是不知所谓,诸位师兄以为如何?”
说著,他看向另外几个罗汉地仙。
然而与他一起位于最中心的几个罗汉地仙,此时无一人出声。
就连之前支持他的怒阿罗汉,此刻也仿若充耳不闻,闭目不言。
见状,他回首看向外围的罗汉地仙。
但外围那些罗汉不是闭目不言,便是刻意避开他目光,无一人接他的茬。
见状,他面上的欢喜之色越发僵硬,轻哼一声,身形消失在原处。
他一离开,最中间的那几个地仙罗汉当即睁眼。
其中在望星崖留下悲情化身的罗汉正想开口,那怒阿罗汉便出声道:
“定光师兄,便由师弟去看著天梵师弟吧,省得他给佛门惹上大因果。”
“善。”
定光罗汉微微颔首,另外几个罗汉也点点头。
怒阿罗汉身形消失,已去追那天梵罗汉。
定光罗汉双手合十,轻声宣了声佛号,继而轻声道:
“老衲欲举办一场水陆辩佛大会,清污除垢,诸位师弟意下如何?”
神情无悲无喜的罗汉地仙淡然道:
“木心师兄坐化后,我西境陨落尚无新罗汉登位,恐是不妥。”
仿若枯木的地仙罗汉则沉声道:
“清净之地不清净,就算有罗汉登位,怕也是是魔非佛。”
“枯心师弟所言与师兄所想一致。”定光罗汉点点头。
无悲无喜的罗汉闻言默然,最终点点头不再反对。
见他已同意,定光罗汉身上走出两道身影。
这两身影与他一致,只是呈不同表情,相继挪移离开。
对著天空说了一番似挑衅似自辩的话语后,陈元一路向西。
不过他不再化作赤红剑光飞行,全凭体修秘术踏空而行。
速度虽慢上几分,但在佛门化神追围的情况下,此术不引起灵气波动,能免去许多麻烦。
在空中走著走著,他忽然想起什么,心神传入灵婴的龟壳上:
“卜龟,你不是有遮掩天机之能么?为何这些罗汉地仙还能准确盯著我?”
“伱都打杀了别人直系弟子,佛门又最讲因果,凭此追寻到你有何难,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不再暴露行踪,再过半日,他们便寻不到你了。”
“如此看来,这因果之道还真有几分玄妙。”
“因果之道在三千大道里属大道之一,自然是玄妙无穷。”
顿了顿后,老气横秋的龟卜继续道:
“不过你不走因果一途,最好莫要涉及了解此道,免得乱了道心剑心。”
“我道心通明,自不会受此影响,若受苦遭罪,全怪自身不努力,怪那因果报应有何用。”
陈元不屑的撇撇嘴,忽见前方有片连绵不绝的火山群。
望著那片寸草不生,满是火山灰与浓烟飞腾的天地,他不由自语道:
“如此景象,称为赤地千里也不过分吧。”
“嗯,此地的火山群有些特殊,非寻常火山群。”
“哦?此话怎讲?”
“你看这些火山,是否比你所见过的火山群都要陡峭?那些喷涌的岩浆,像不像吞吐的利剑?”
龟卜毕竟是地仙遗蜕,虽不及灵宝之威,但见识颇广。
顿了顿后,它便继续道:
“那望星崖上的罗汉化身,应是观你剑意与火行有关,故指点你来此,好偿还你解放他那化身的因果恩情。”
“原来是这般。”
陈元略略点头,踏空走入火山群中。
脑海中浮现经秦天剑指点,剑意与狐火相融时的画面。
一剑客自岩浆中拔出赤红长剑,一剑斩断千里山脉,留下恒古不灭的山火。
岩浆,火山。
他心中一动,落到一座火山口上。
低头看向火山口中翻滚的岩浆,继而抬起手,指尖跳动起一缕炙热又锋锐的五色狐火。
看看岩浆,又看看狐火,他像是想到什么,但又抓摸不定。
“他人之路未必是你之路,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学他人者生,像他人者死。”
龟卜的声音响起,陈元眨了眨眼,中断酝酿模仿那剑客一剑斩断山脉的气势:
“不可尽学他人,我须为我,说来简单,但汲取他人经验化作自身所得,却是难如登天。”
“慢慢琢磨吧,反正那些地仙罗汉现在都未出手寻你麻烦,估计之后也不会来了,至于化神期,你只要不引起太大的灵气波动,我都可替你遮掩。”
“嗯。”
陈元点点头,取出一根清心凝神香点燃,同时神识散开,笼罩附近的火山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