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闻寺里禅师言:参禅如种树,修行若生长。根未扎稳便急着移栽,莫说开花结果,只怕活也活不成。这天下万事,最怕的就是这‘移栽’二字。”
“今时我儿后悔,当年若是能苦学,如今早有所成,娶妻成家矣。”
“我作父的,也无能为力,只能撑起老骨头,挑担贩桃,攒些财货,方叫我儿能娶上妻子矣。”
孙悟空听着老者感慨,沉思片刻,便是唏嘘。
老者惊疑:“我且叹我儿,汝却是叹甚?”
孙悟空双目泛红,却道:“且叹自身也,倒是和你儿相似,让家中长辈,不安不宁。”
“你是个何种情况,家住哪方?”
见老者询问,孙悟空道:“我本是个天生地养的神仙,无父无母,幸得师父教诲,视为父母。”
“早些年,我学得大本领,自觉天上地下无敌手,不听师父教诲,惹来诸般灾祸,受苦受难半千年。”
“最后想想,怕非师父保我,否则一条性命早就休矣。”
“而今,得了自由身,却无颜再见师父。”
老者闻言,登时怒斥道:“汝是个不明事理的,作父的岂会因为儿不成器,便嫌弃?”
“汝既是个争气的,自觉天上地下无敌手,那便行出个名堂来,如此再回师门,岂不美哉?”
“若是依旧这般,便似我那儿一样,只教父母操心担忧,不当人子矣。”
悟空闻言,只觉心思通透,却道:“老哥哥乃智者也,多谢指点矣。”
“如此,我当去矣,行出一个名堂,待功成之后,料也不过三五年,届时必来深谢老哥。”
言罢,便见悟空纵身一跃,且飞过云头,行一个遁光法,远走三十三天。
待悟空离去之后,那贩桃老者轻笑,挥了挥手,便见这庙会上的人儿金属变化,一个个都身着道袍,道骨仙风。
且说那贩桃老者,正是那太易山上第一人,前世圣人易非子。
其他众等,尽是当初那易字辈诸子,而今遍走十方,各自开山立观矣。
“大师兄,且说小师弟,本心还是正的,日后定能降服五心,修成正果。”只见此前化作铁匠的一人笑着看向易非子。
易非子也颔首,笑道:“悟空天生的神圣,悟性非凡,我等都不及他,且教将来,必是人间大能者矣。”
施展神通,跨越东胜神洲,飞过南海之际,倏然神通失灵。
却说原来是南海菩萨道场上,诸般神通尽失效矣,正当猴儿打算绕路之时,便见祥云蔼蔼,瑞光道道,化作一庄严法相。
只见那菩萨法相叱咄:“孙悟空,你怎么不受教诲,不保唐僧,来此处何干?”
孙悟空见状,连忙俯首见礼:“向蒙菩萨善言,果有唐朝僧到,揭了压帖,救了我命,跟他做了护法的徒弟。他却怪我凶顽,我才闪了他一闪,如今就去保他也。”
海上菩萨叹口气道:“且去吧,且去吧,莫错过了念头,辜负了世尊和大德初始的期望。”
悟空闻言,连忙正色道:“不敢,不敢。”
闻言,这菩萨方才散了法相。
且说悟空,松了口气:“好个南海菩萨,不知有多少神通,怕是胜不过矣。”
刚刚不过小露一手,菩萨便惊到了猴儿。
猴儿也只有面对老弱妇孺或者不可力敌的大能者,才会有此般通情理的模样。
不过片刻时间之后,孙悟空便回到了原地,只见唐僧在路旁闷坐,不前不退。
孙悟空连忙落下地上,道:“师傅!怎么继续行路?”
只说唐僧有些怨怼道:“你且去哪方了,我却不敢行,怕你寻不到我。”
孙悟空道:“且一时思家乡,故此驾云而去,远远望上一望,解了思乡之情,便回了。”
唐僧确实不信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曾说过家在十万里外的花果山,如今来去不过两刻钟,如何行得十万里。”
孙悟空顿时抖擞起来,道:“师傅不知俺的神通,俺老孙自拜得祖师学艺……”
说话间,孙悟空又显摆一番自己的神通,模样和当初在释迦尊面前一般无二。
唐僧闻言,却道:“如此,你可能变些吃食与我?”
“变不得,变不得哩,师傅要去取经,须得饥渴化缘方能成,既是师傅饿了,我便去化些斋饭与你吃。”
唐僧见话题引了过来,终是道:“不必麻烦,包袱中有干粮,且取钵盂盛些水来便是。”
孙悟空闻言,连忙去解开包袱,在那包裹中间见有几个粗面烧饼,拿出来递与唐僧。正要取紫金钵盂盛水,又见那光艳艳的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帽。
顿时,孙悟空心中木母作祟,且生了个‘奢华享乐’的念头。
孙悟空捏着衣帽,看向唐僧道:“这衣帽是东土带来的?”
唐僧闻言,道:“却是小时候穿得,如今穿不得了。此衣帽若是戴了,便能明心见性,降服五心矣。”
“哦?竟有此般异宝,此般异宝,好师傅,你既是穿不得,便与我穿戴吧?”
孙悟空一脸欣喜的看着唐僧。
唐僧自不会拒绝,只见猴儿脱下身上旧衣物,将那绵布直裰穿上,只觉甚是合身,仿佛定制一般。
旋即,好猴儿又戴上那锦帽,顿觉威风,连忙抱着钵盂凑到溪水边,打算给唐僧盛水,顺便照一照自己的容貌披挂。
且说正在吃着干粮的唐僧,得见那猴儿戴上帽子与他取水,更不曾有丝毫犹豫,便默念那紧箍咒。
顿时,那孙悟空抱着头大叫:“痛痛痛,怎这般痛?”
这一下给孙悟空痛懵逼了,这么大没有疼成这般过。
只疼得孙悟空满地打滚,抓破了嵌金的花帽,露出那恍若发丝般的金线箍儿来。
唐僧见那锦帽撕坏,顿时大惊失色,不曾看到那毛发中的箍儿。
却是猴儿,察觉到似一条金线儿模样的箍儿紧紧的勒在上面,取不下,揪不断,已经生了根了。
“三昧真火,燃!”
孙悟空当即使了个神通儿,却道个无物不燃的神火,要焚掉那金线箍儿。
见状,唐僧连忙继续念经。
顿时,疼的孙悟空继续上蹿下跳,竖蜻蜓,翻跟头,只说脑浆欲迸,头痛眼胀。
片刻之后,那唐僧终是见得猴儿被折磨到如此这般,终是有些不忍,遂住了口。
孙悟空此时,也自是注意到那唐僧的动作,怒道:“原来是你这老和尚害我,咒我头疼!”
“我如何咒你头疼,那念的乃是紧箍经,为菩萨所传授。”
孙悟空狐疑,道:“你且再念!”
唐僧闻言,便又念了一遍那经,痛得孙悟空又是满地打滚。
旋即,唐僧便有了底气,看向孙悟空道:“如此,你可服我教诲?”
“服了服了。”孙悟空老半天缓不过来,只得连连道。
虽是话这么说,但孙悟空却是想要暗中弄死唐僧,且见唐僧开口道:“此经文,乃是那海上菩萨传我,我便是束缚不得你,海上菩萨亦是能念。”
顿时,孙悟空就泄气了,怒道:“那海上观音,怎这般害我?”
又自觉打不过那观世音,孙悟空无奈道:“师傅,我且随你西去,报你功成便是,这紧箍经却是莫念,莫念了。”
唐僧见状,遂吩咐道:“既如此,你且服侍我上马。”
这和尚,自见孙悟空如此伏低做小,便开始了如此指使姿态。
孙悟空也敢怒不敢言,只得压住怒火,服侍老和尚上马,继续西去。
……
且说百十里外一林中,观世音菩萨和初秀屹立云头之上,遥望这一幕。
“如此,方能伏猴儿心猿,也不知这西行一路,猴儿能否自己摘下箍儿。”
观音菩萨双手合十,且叹了一句。
如是降心都做不到,如何能够承担大德初始和灵山佛老的期望?
初秀遂笑道:“师父教我来此布上一难,便是助悟空师兄降心一功,菩萨且见好便是。”
“如此,劳烦小真人。”
“不敢当,不敢当。”
且说初秀持着宝如意,化作一身道袍披身,落在林中,使了个言出法随的法儿,道:“西行无路,独此一条。”
此话出,自是山野变幻,竖贯数千里诸般路绝,唯剩此路一条。
旋即,初秀伸手一指,一株古木生长,树冠做巢,横断此路。
且说初秀,于此盘膝而坐,且做个老法师模样,自号个‘乌巢禅师’静等唐僧、悟空西行至此。
如此,放得两三日而过,终是见那和尚起码,猴头牵绳而来。
初秀见状,掌心拂尘一甩,悠悠吟诗道:“人有最灵物,依稀在北辰。不知将谓气,识后自然真。心净如冰雪,身轻似碧云。若无十万岁,作甚世间人。”
声音不大,起伏悠远,且自是仙风道韵,令那猴儿和唐僧都听了个清楚。
唐僧连忙道:“徒弟啊,前面有个修行的,快扶我下马,与其见礼。”
孙悟空却是冷笑道:“师傅莫急,这怕是个骗子,好大的口气,还若无十万岁,作甚世间人?且教俺老孙会一会他。”
第342章 神仙本是凡人变,只怕凡人志不坚
“悟空啊,不得无礼!”
唐僧连忙训斥,旋即下马,对着孙悟空道:“都是出家人,须得以礼相待。”
孙悟空闻言一阵不满,但碍于头顶箍儿的威胁,也不敢出言反驳。
旋即,唐僧步行靠近那乌巢大树,躬身行礼:“老禅师,贫僧这厢有礼了,有礼了。”
乌巢上,原本坐定的初秀睁开双眼,故作掐指捏算,连忙下了乌巢,道:“缘是东土前往西天取经的圣僧,未曾迎讶,失礼了失礼了。”
“这位是?”
初秀看向一旁鼻孔朝天的孙悟空,一副疑惑的看向唐僧。
唐僧闻言,连忙说道:“此乃我那护法徒弟,唤作孙悟空。”
孙悟空打量一眼初秀所化的乌巢禅师,只觉不似凡人,又不似仙佛。
旋即,孙悟空目运神通,烛照阴阳,演化重瞳,却看这乌巢禅师,无有丝毫变化,身上气息亦是平凡,恍若凡人。
可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孙悟空假混元果位,施展大神通,烛照一切皆是虚幻泡影,当然比他更强的例外。
这乌巢禅师,便是如此。
“汝是哪方人,为何在此阻我等道路,可认得俺齐天大圣?”孙悟空质问道。
乌巢禅师遂笑道:“此乃我之道场,如何阻你道路?至于什么齐天大圣,不曾得见,只见以山间石怪在舞弄神通。”
“讨打!”
孙悟空大怒,从耳朵里掣出棒子,抬手就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