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们便已经认定了,事情就是李承乾干的,不会有第二个人。
庆帝扪心自问,自己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而面对这样的结果,两人只是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这一代的年轻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一点规矩都不讲了?
“不好了,陛下!”
正沉默以对时,侯公公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面现焦急之色,“陛下,不好了,舒大学士吐血晕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庆帝轻叹一声,起身前去探视。
※※※
京都,议政堂
李承乾抬手揉着眉心,看着眼前怒发冲冠的文官们,一脸为难。
“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自然是要查啊,我不是已经责成刑部会同淮宁府一起查案了吗?给他们限期破案了吗?你们还要怎样?难道要我亲自去查吗?我是会些拳脚,可我不懂查案啊!”
议事堂中一片沉默。
的确,太子只是个武夫,懂什么查案呢,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太子已经以极严厉的语气责成刑部派人去淮宁府了,还限期破案,说白了,中枢方面,第一步的流程已经走完了。
所以,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大部分人将疑惑的目光望向了集英殿大学士周朝阳。
今天的周朝阳很不对劲,一进议事堂,便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李承乾,仿佛要将他吃了一般。
这是失仪啊!
“殿下,你真的不知?”
周朝阳瞪着李承乾,语气沉重,着着质问,仿佛,仿佛在看一个凶手!
凶手!!
嘶!!
宫中的空气,再次躁热了几分?
什么情况这是?
凶手是太子?
不对,周朝阳认为凶手是太子?
为什么?
太子为什么要对赵家出手?
没有理由啊!
太子和赵家从无瓜葛啊!
“周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我知道啊,临淮赵家啊,灭门凶案啊,不是已经让刑部去查了吗?”李承乾微微的扬了扬下巴,“还是你觉得,我身为监国太子,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能做呢?”
“你……”周朝阳一时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心底一阵难受,喉间一甜,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直直的向后倒去。
“周大人……”
“周大人,你怎么了……”
“周大人……”
“传太医,传太医啊!”
…………
……
一时间,政事堂乱成了一团。
一片混乱中,体仁殿大学士郑安南看着憋屈无比,却又仿佛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周朝阳,若有所思,但很快,眼中便闪过一丝骇然,紧紧的闭上了嘴,甚至连李承乾都不敢多看一眼。
“这个周朝阳是知道内情的。”
一片混乱的议事堂中,李承乾的目光渐冷,随着太医到来,将昏迷不醒的周朝阳拖走,议事堂才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只是那气氛,已经变的诡异了起来。
“我这个人,是最讲规矩的,在我跟你们讲规矩的时候,你们最好也跟我讲规矩。”李承乾的语气渐沉,目光扫过所有人,“临淮府的案子是大,是骇人听闻,但正是因为大,因为骇人听闻,才更要讲规矩,灭门凶案以前没有发生过吗?以前是怎么处理的,流程是什么?刑部!”
刑部右侍郎顿时打了个哆嗦,走了出来,“殿下,灭门案以前发生过多起,流程与殿下处理此事的流程并无二致。”
“那就是了,照这样处理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们刑部做事也要上心,不说这个案子,就拿刺杀郭保坤的案子来讲,几天了,怎么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臣无能!”刑部右侍郎很是干脆的跪下请罪,看那架式,似乎马上撂挑子才好呢。
“你也别想着辞官,这个官你辞不掉。”李承乾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议事堂中的其他人道,“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就散了吧,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就这么,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之中,骂骂咧咧的走了。
※※※
“是他,一定是他,除了他没有其他人敢这么干,也没有其他人有能力这么干!”
大东山行宫
舒大学士居所之中,庆帝等人刚刚离开,顾青双拳紧攥,目眦欲裂的低吼着,“他一定是查出了临淮赵家对郭保坤出手,才会报复的,太狠毒了,他怎么敢的,那可是临淮赵氏,他怎么敢的啊!!”
“咳,咳,咳……”
低声吼声,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声。
“老师,您,您别生气……”
顾青连忙走到床前,一把扶住了想要从床上撑起来的舒芜。
舒芜咳了好久,方才停下来,喘息着,眼中闪动着无比的痛恨与悲伤。
擂床悲呼,“武夫,武夫,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这天下,迟早要毁在这些武夫的手里啊!!!”
顾青抱着舒芜的手,泪如雨下,语气悲切,“老师,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就算他是太子又如何,我们要向天下人揭露他的恶行,让世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要让世人都唾弃他,要让他遗臭万年,一定要让他遗臭万年啊!!”
“呼,呼,呼……”
舒芜喘息着,眼神有些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轻轻的抚住顾青抽搐的肩头,颤颤微微的道,“不行,不能冲动,赵家已经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了,在名声方面,万万不能再有一丝的损伤啊,否则,你我,都将是千古的罪人啊!”
“太子,太子恶毒暴虐,一定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的!!”
第178章 逻辑卡死 无能狂怒的清流
京都,周府
集英殿大学士周朝阳在议事堂气急攻心,喷了一口血,被抬了回来。
倒是把周府忙的一溜儿转,直到周朝阳醒来之后,又喝下一剂汤药,沉沉睡去,周家人这才放心。
这一觉就睡到了黄昏时分,刚刚醒来,喝了一碗清粥,便听到家人传报,说是体仁殿大学士郑安南来探。
周朝阳轻叹一声,让人将人引入卧室之内,又摒退了众人。
看到众人退去,郑安南这才盯着半躺在床上的周朝阳道,直入主题,“你们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今天在议事堂中,你把太子当成凶手了?”
“唉!”周朝阳叹了口气道,“郭保坤被刺案的幕后就是赵家,他们做的很隐蔽,直到事发之后,我们才知道,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太子一定是侦知了这件事情,所以才暗中动的手。”
说到这里,他又激动了起来,“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干,他怎么敢这么干,那可是赵家啊,七百年的先哲世家,读书人的圣地啊,他怎么就敢……咳,咳,咳……”
郑安南微张着嘴,看着周朝阳,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郭保坤刺杀是赵家的手笔,所以太子灭了赵家。我的老天爷,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
周朝阳说刺杀郭保坤他们事先不知情,他根本就不信。
“怪不得太子说,他和我们讲规矩的时候,我们最好和他讲规矩,原来这话中有话啊!”郑安南终于缓过神来,看着悲愤欲绝的周朝阳。
“赵老先生一生谨慎,想来没有人能查出来郭保坤案的真相,即使通过种种线索推测出来,也不可能找到实证的吧?”
“老先生行事,从不出错。”
“所以,找不到实证,你们也就找不到太子出手的实证了,甚至连动机都找不出来,太子和赵氏八杆子都连不到一起啊。”郑安南想通了一切,“甚至,你们现在连赵氏的死因都找不出来。”
“不是你们,是我们,这不是我们的事情,是天下读书人的事情,当年若非赵先哲力挽狂澜,天下的读书人怎么会有今天的地位?所以,这个仇,一定要报。”对于郑安南这个每每把自己摘在事外的做法,周朝阳很是看不下去。
郑安南却嗤笑一声。
“没有用的,第一步,你要证明是赵家对郭保坤动的手,但可能吗?不要说找不到证据,就算找到了,你们敢公布吗?先哲世家以一己私心,在光天化日之下暗杀朝廷重臣,还运用了军弩……呵呵……。
即使你们豁出去,不要先哲世家的名声了,但第二步,你还要找到太子出手灭杀赵氏的证据,你们能找出来吗?
对,你们可以生造出来。
但,就算是造出来又怎么样?
你们能治太子的罪吗?
你们能承受的了太子反噬的代价吗?
以太子展现出来的暴虐性子,你们,能承受的起太子的报复吗?”
一连几问,让周朝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在经过初闻消息的悲愤难平、椎心泣血、切齿拊心,又发泄不得,气急攻心之后,现在,他也冷静了下来,正是因为冷静,他才意识到了和郑安南一样的问题。
这件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
即使是不要脸面了,拿到台面上来讲,最多也就是能够证明太子有动机,绝不可能拿到证据。
拿不到确凿的证据,也不可能扳倒一国太子。
事实上,即使是有了确凿的证据,也很难扳倒一位有大宗师实力的太子。
台面下呢?
更不可能了。
台面上的手段,太子都不在乎,更何况台面下的。
正如太子所言,“在我和你讲规矩的时候,你最好也和我讲规矩”。
不讲规矩的后果,大家都看到了!
这才是他们这群人最为憋屈的地方啊!
明知道是他干的,恨不得直接当面弄死他,可是却又无可奈何,还要看着他在台面上装模作样,呼风唤雨,时不时的还撩拨一下,羞辱一番。
这谁受的了?
也怪不得他要气的喷血了。
“不要什么我们我们的,这事情和我有一毛钱关系吗?搞事情之前不告诉我,现在搞砸了找我一起扛,你当我是什么?”郑安南冷笑着起身离开。
“别忘了,你也是读书人!”
看着郑安南离开的背影,周朝阳低声斥喝道。
“读书人?”郑安南停在门口,转头望向目眦欲裂的周朝阳,笑容渐冷,“我是官啊,早就不是读书人了。”
说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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