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的低端市场霍恩要,中端和高端市场,他也要。
低中高全面发展,这才算得上健全。
霍恩匆匆在文稿上写下了最后一笔,一抬头却见让布洛已然出现在眼前。
阳光从玻璃窗户射入,照在眼前老人花白的头发与皱巴巴的脸上,显得有些局促与尴尬。
“让布洛先生来了,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呢?”
霍恩直起身,边整理写下思路的文稿,边笑眯眯地朝着让布洛开口问道。
让布洛作为霍恩曾经的政敌,此刻在霍恩面前是格外谨小慎微:“我看您在工作,没敢打扰。”
“没事,我这一会儿一件事的,不耽误。”霍恩没多寒暄,就直接进入主题,“《圣兰良行传》的考证工作,你做完了吗?”
让布洛脸上显出一些不自然:“在您的那些奇迹神甫的帮助下,做完了。”
让布洛口中的奇迹神甫,其实就是无梦会但在圣械廷神学院进修过的占卜术士们。
每当让布洛发现一些疑点,需要调查的时候,这些熟读经书的占卜术士就会尝试占卜找到佐证。
只不过他们的占卜结果经常真假难辨,甚至能给出一句像模像样的文章原文。
但一查找,就会发现,不仅原文是随机编的,就连文献都是,还看着像真的一样。
让布洛一度怀疑,《圣兰良行传》就是用这种占卜法伪造的。
如果有可能,这个古板的老人更希望自己慢慢一点点查证,可以作为终身的事业。
只是时间不等人,大公会议在即。
相比于自身的事业,他更希望看到继承了胡安诺派的圣道宗能够胜利。
“很好,那你有兴趣在大公会议上出席吗?”
“您是说列席吧?”
“不,我是说出席,代表圣联与教会辩论,你来打败整个教会!”
“我?”让布洛僵直着伸出手指指向自己。
“是啊,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了。”霍恩两手一摊,“你是发现《圣兰良行传》伪造的人,你完成了整个研究,当然应该你来出战啊。
况且我都说了,这是你的研究,我拿着去辩什么?我要辩神工善功论的。”
“不好吧,我是,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曾经做过……”语无伦次一阵后,让布洛叹息一声,“我是罪人,我已经决定过归隐生活了。”
“你犯过错,但你不是罪人。”霍恩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我当然可以拿你的研究成果去辩论,但你,你难道就不想代表胡安诺派参加这场大公会议吗?”
“胡安诺派,胡安诺派不是已经被圣道宗给……”让布洛咽回了吞并这个单词。
霍恩摇摇头:“圣道宗适用于圣联,不一定适用于所有地方,或许在某些地方可以得到推行。
只要都是为信民的福祉,圣道宗、胡安诺宗,有什么区别呢?”
代表胡安诺宗参加辩论,用《圣兰良行传》伪造论来发扬胡安诺派的思想……
让布洛浑浊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这不是曾经布拉戈三杰最期盼看到的吗?
布满皱纹的手指握住了手中的文卷,他站起身,朝着霍恩鞠了一躬。
“既然事情确定了,你就和托马斯去对接吧,他现在负责拜圣父会的宗教工作。”
让布洛感动地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又转了回来:“冕下,以我对格兰迪瓦的了解,我预计他会有盘外招,比如出动军队什么的……”
霍恩轻笑一声:“这点你可以放心,黑冠军早就准备好了,不过这属于军事机密,具体的,我不能和你说。”
“了解了解。”让布洛匆忙点头,最后还是忍不住道,“看到您那篇文章,估计格兰迪瓦肯定要大发雷霆了。”
“哈哈哈,我也是这么猜的,他上台发了好几次赎罪券,就指望着这个捞钱呢,估计都要被气昏了。”霍恩笑了起来。
一时兴起,他甚至假装是格兰迪瓦的法兰口音:“这个该死的霍恩,这不是拿着匕首捅自己吗?”
第1027章 霍恩的合法身份问题
“密码的霍恩,这沟槽的不是拿着锄头挖自己命根子吗?”
狠狠将真理报砸在实木方桌上,格兰迪瓦双手叉腰,在闷热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冕下……”
旁边的幕僚刚开口,格兰迪瓦双手便又是一个举火烧天式。
“太卑鄙了,他自己吃不到赎罪券,居然要把后面人的根都挖掉,真当你是什么在世圣人啊?”
“冕下。”这时的幕僚才终于插入话来,“在这件事上,您最好不要有什么回应,或者最好不要亲自回应。”
“为什么?”
“一来有损于您的身份,二来霍恩作为对立教皇亲自表态不要赎罪券,如果您反驳,就显得有点……”
“贪财吗?你是说我贪财吗?圣父怜见,我是我见过最不贪财的人了!”
“我们都知道您不是,可是信民愚昧,他们不知道啊。”
这时的格兰迪瓦才安静下来,他合上百叶窗,坐回丝绸蒙皮的天鹅绒靠椅上:“蒙特纳,你给我分析分析。”
见格兰迪瓦安静下来,那幕僚蒙特纳连忙吩咐侍从去取薄荷水来。
“冕下,这次的大会会议看似是辩论,实则是战场。
您要知道最终的结果并不由谁能辩论胜利,谁更有道理决定,是由谁更能打动主教与教士们而决定。”
“你觉得那些主教们,会推举一个农夫出身的教皇?”
大门推开,蒙特纳从侍从手中接过薄荷水,递给格兰迪瓦后才开口。
“冕下,不少主教与修道院长都是底层出身。
我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并不喜欢贵族,霍恩的农夫身份反而是一种优势。”
这并非是蒙特纳的危言耸听,修士与教士阶层却是普遍对贵族有着不小的意见。
准确来说,赎罪券不就是一部分领主从教会手中夺取了收税权,导致南方教会不得不捞偏门而诞生的吗?
一场百年屮字战争,在南方让市民与新贵族崛起,而在北方同样让教会的势力大幅衰退。
毕竟赐福再狠,总要有骑士来承接赐福吧?
而且随着市民阶层的崛起,世俗知识分子同样登上政治舞台,教士的文官职能被分走了一大半给市民。
原先没有你教会,王国就要亡国了!
可现在,难说。
南方教会早就被贵族与法兰王室打趴下了,全心全意为贵族服务了。
这向来被北方教会的教士们视作耻辱,上任教皇强尼八世宁愿在合法性上造成冲突,也要把教皇留在北方。
教权衰退,王权复兴,这仿佛是一种趋势。
只不过南方是王权压过教权,而北方是教权勉强与王权齐平。
而这个时候,在帝国的荒凉边境,忽然冒出了一个政教合一,王权含量为零的政权。
如果只是昙花一现,还能说只是一个笑话。
可现在它不仅活下来了,还活的好好的,甚至有取代莱亚成为帝国第三大势力的趋势。
如果霍恩是神本宗的话,在普利亚诺死后的第二天,莱亚诸教区就该拥立他为教皇了。
只是霍恩不仅仅不是神本宗,还不是改革宗里比较激进的胡安诺派,而是比胡安诺还激进的圣道宗。
教士们政教合一的梦想,被霍恩以一种教士们梦中完全相反的手段实现了。
“北方教士们既羡慕以及尊崇他的政教合一,又厌恶他对神本宗的批判与政治立场。
本来北方教士群体就对您没多大好感,只是从传言来看,霍恩更不堪。
要是在这事上再输一阵,那后头再论起来,可就不好说了。”
听到这,格兰迪瓦面色青一阵,红一阵,拿起水晶杯的薄荷水一饮而尽。
“那我忍,总行了吧。”
格兰迪瓦是不可能放弃赎罪券的,这是南方教会的拳头产品。
本来各种税收各种权利,都被法兰贵族与王室夺走,大量城市被市民赎买。
再不让卖赎罪券,那格兰迪瓦连这些幕僚的工资都发不起了。
“忍得一时,等大公会议正本清源之后,您就是帝国教皇,到那个时候,旁人还敢再说什么吗?”
格兰迪瓦知道蒙特纳说的不错,清凉的薄荷味在喉咙中灼烧,他放下杯子:“这是霍恩的第一条论纲吧?其余几条呢?”
早有准备的蒙特纳从怀中掏出一份文稿。
“除了废除赎罪券,还有有限废除疑经禁止令,以及您一直在准备的有关自由权的解读方面的教义。”
“就这么多吗?”格兰迪瓦低头哗啦啦翻阅着文稿。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零散东西,例如简化圣礼与道德化信仰等等……”
格兰迪瓦一愣:“一次会议要解决这么多东西,他倒是喜欢毕其功于一役。”
将整篇文稿通读一遍,冷静下来的格兰迪瓦闭上眼睛,思考了许久才重新睁开。
“你来撰写文章,反驳赎罪券废除论,凡是霍恩提出的教义我们都坚决反对,凡是霍恩批评的对象,我们都坚决赞成!”
很快在格兰迪瓦的指示下,一批批南方教士们开始在春泉堡附近张贴反驳告示。
至于支持圣联的教士以及圣道宗教士僧侣们往往次日就能印刷出反驳反驳的告示,然后继续张贴。
不得不说,这必须得感谢改写霍恩,改进了贞德堡铅字印刷技术,才让一天五百份告示论纲成为可能。
春泉堡墙面与告示栏一日一更,而大公会议的开始也是越来越近。
九月初,查理八世抵达红叶丘首府城市,与此同时,南方教皇格兰迪瓦抵达春泉堡。
两日后,圣联教皇的座船在两千近卫军的护卫下,抵达春泉堡。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春泉堡的塔楼与城墙上便挂满了鸢尾花旗帜与圣联的红黑旗。
临山临河又临森林的春泉堡,却并不是真正大公会议举办的场所。
真正的举办地点是城堡外的波隆大教堂。
作为一间半废弃的哥特式大教堂,经过三个月的整改,终于能够容纳众多的参会人群。
9月10日清晨,参会的人群纷纷聚集在教堂外,踮着脚朝教堂内部张望。
波隆大教堂内部以大理石铺地,穹顶绘有创世画,祭坛上供奉着镀金屮字架与圣兰良的圣髑。
两侧的彩绘玻璃窗透进细碎的彩色光线,哪怕是在外面,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熏香与烛蜡的混合气味。
教堂前厅悬挂着法兰与圣联两国的旗帜,礼官则在门口大声唱名。
“尊敬的翁尼维阿城的教皇驾到!”
“尊敬的圣械廷的教皇驾到!”
“伟大的法兰国王查理八世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