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好好想想吧。我们其实并不是非得闹到死人不可,如果我们掌握了某人的把柄,那当然会好好利用他,而不是在知道这些事后再把他清除掉,那多浪费啊,活人总是比死人有用。尤其是你父亲这样的人。”
他的一番话有效地减少了摩根心底的负罪感,她渐渐平静下来。
“我的.我的父亲曾经为一个梦困扰,那个梦让他感到不同寻常,他相信那是一种启示,但他没有告诉我们这个梦的详情,只是写了封信给一个叫真言所的先知集会,他想要得到一个先知的服务,然后他们派了个女先知过来,她叫阿比盖尔,既会占卜过去未来,也擅长解梦。”
“父亲和她在新购置的宅邸里单独聊了聊,再露面的时候,他看起来不再困扰了。”
这就是朱利尔斯想要的情报。
他没有立刻结束,而是又装模作样地询问了几个问题,并且表现得比这会儿更看重,到了天色浅浅发灰的时候,他才用咒语迷昏了摩根。
魏奥底的黑夜比萨沙市长两个小时,摩根又不是需要值夜班的职务,她上班的时间大概在上午十点,等到有人发现摩根失踪,派人来这里找她时,他和克雷顿大概已经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坐上那该死的火车了。
离开摩根家,朱利尔斯随手关上门。
楼道里烟雾阵阵,克雷顿靠在墙上,如同狮子般胡须浓密的脸和嘴角香烟的火光在里面若隐若现。
朱利尔斯经过他身边走下楼梯:“我以为你会亲自审问她,你之前总是表现得很拿手。”
克雷顿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慢悠悠地跟上。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的亲戚,我担心自己会心软。”
朱利尔斯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他停下脚步愕然地回头:“你怎么不早说?”
“别以为这趟是绕了远路,朋友归朋友,相互之间也有秘密,何况他也是圣心友爱会的一员,我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
“你还真是交友甚广啊。”朱利尔斯摇摇头,继续下楼。
他们走出公寓,一路上就朱利尔斯刚刚得到的情报讨论起来。
杰里米·巴斯贝曾和黑爪氏族的族长有过交流,他们现在还在暗中合作吗?
也许他们的合作破裂了,因为海泽尔要他出庭控告孔里奥奈,而杰里米委托赫顿家族处理孔里奥奈,同时也警告自己的女儿远离孔里奥奈,但谁又说得准这肯定就是事实?也许那只是巴斯贝抛出来的诱饵,让人以为他们不和。
他可是从克雷顿那里得知,巴斯贝同其他两个家族也是竞争对手,介于巴斯贝是三大家族中最年轻也是人丁最少的家族,杰里米想要藏一张底牌也很正常。
而如果他们的合作终止是真的,那么阿比盖尔一定知道这件事的缘由。
但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真言所的先知一定会对客户的秘密守口如瓶,就像教会的神职者绝对不会透露信徒的忏悔内容。
采取暴力是不可行的,阿比盖尔的身边充满了保镖,凭借他们两个可没法把她从人群中劫走。
而且那可是先知,也许在他们动手前,她就能够有所预感。
所以克雷顿和朱利尔斯最后也只会去一个地方。
杰里米·巴斯贝的新宅邸。
杰里米·巴斯贝作为公众人物,他的一言一行很难隐瞒,他在魏奥底新买的宅邸就是魏奥底大公曾经的住址,那长期以来作为魏奥底的权力中心,很多人认为这笔交易是杰里米在公示自己的地位。
通常来说,这种地方必然是戒备森严,但杰里米和他的妻子正巧离开魏奥底,这对男女主人才是房子里最值得保护的存在,他们的离去必然会带走最精锐的护卫。这会让入侵者的工作难度小一些。
第442章 夜晚的夜莺
数个小时前,也就是在孔里奥奈的杀手小队从警局离开后,阿尔伯特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夜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你就这么把机密文件和孩子都转交给别人了?”即使是质问,姆兰加的声音也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的态度比之前更麻木,麻木得像他那布满伤痕的皮肤。
阿尔伯特站起来,手足无措。
他的人生往前算,比这更窘迫的时机恐怕一个也没有。
“你离开后还在监视我?”
“不然呢?我要去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我以为你们认识,他是那个绿头发的同伴。”警长解释。“黑头发,黄眼睛,也许你有印象。”
“同伴?”
姆兰加咀嚼着这个字眼:“你搞错了,而且你还没见到我提到的那个人,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个人的同伴。”
“我想我应该见过,这个世界上有绿色头发的人应该没有很多,我这辈子也只见到过一个,就在不久前,和那位贝略先生一起。除了是绿发人的同伴,实话说,贝略先生是一个比我更有能力的人,所以我私自决定将这件事交给他处置。”
独臂的夜莺哼了一声:“我就当这件事是真的,但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他们也认识。”
警长尴尬地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下额头:
“他们真的认识。”
夜莺看起来简直没话可说。
“如果你什么都做不到,那就办好你的本职工作吧。”
阿尔伯特的脸涨红一片,站在原地恭送他离开。
离开警局,姆兰加径直向巴斯贝大楼前进,那个孩子并不是重点,他是要去见见朱利尔斯的那个同伴——可能是。
的确,朱利尔斯是格罗涅的儿子,也许身边会跟着一位护卫,又或者是找了个魏奥底本地人当向导,而姆兰加也没有见过很多绿头发的人,所以阿尔伯特的判断大概率是正确的。
不过朱利尔斯到底是被巴斯贝请去了,所以这位“同伴”大概是没发挥什么作用。
甚至更往坏里想,他是敌是友也不分明。
所以他得去看看。
没多久,姆兰加就在巴斯贝大楼前见到了克雷顿·贝略本人。
这个人的确和阿尔伯特警长想的一样有用,他引发火情救出了朱利尔斯,又把孩子寄托在旅店,看起来非常可靠。
直到看到朱利尔斯在邮筒里投递了信件,姆兰加终于放下心来。
他在晚上八点的西区街头独自行走,像其他回家的路人一样避开有枪声和哀嚎的地方,但街上的马车比往常更多,它们堵塞了街道,他花了更久时间才回到南区的火车站前。
魏奥底就像多恩的其他大城市一样,这里被黑色填充,烟雾的黑色、钢铁的黑色、衣着的黑色,即使是东区富人也会因为担心室外的烟尘沉淀染脏衣物而索性换上黑衣,只有在外来人口不断涌入的南区车站附近才有更多的颜色。
诸多旅店、餐饮店都在门外安装了电气灯管,好让才下车的旅客能够看见自己的彩色招牌,在这个时间段也还有很多人在这些灯光下来来往往,即使某些人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伤透了心,这片区域总体看起来也还是比别处鲜艳轻快。
姆兰加在车站对面不远处停下,他深吸了口气,好像要把所有的感觉融入心底。
在他的体内,崇尚完美的恶魔与他一起深呼吸,品味这里丰富多彩的人心。
“完美者塞万提斯”的眷属比其他恶魔都更容易被世人接受,因为具备着洞察“错误”的能力,祂的存在一直被当做是成功的代名词,在古往今来诸多伟人之中,亦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与他签订契约才得以成就常人所无法企及之功业,而在他们身上都没有体现出其他恶魔凭依者的暴虐和不受控制。
正相反,完美者的眷属无比正常,他们在利用恶魔力量的过程中升华了自己,在那些被证实为这位魔侯眷属的人物中,他们个个举止得体文雅,比任何贵族都更像贵族,同时也不缺乏勇气和坚毅,简直是完美的人类。
提起其他魔侯,人们的第一反应是恐惧。但如果提到的是塞万提斯,听众只会抱怨自己怎么不是那个幸运儿。
如果不是这位魔侯的一位子嗣曾心血来潮告知那些有能力观测到祂的人关于自己父亲的身份,而且直言美好的改变会收取某种代价,祂大概会被当做真正的神祇或大天使。
姆兰加是在六岁的时候得到了魔侯的眷顾,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在脑海里忽然听到了那个声音,它听起来像是自己的声音,但却说着他不知道的事,教他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成为更完美的自己。
靠着恶魔的帮助,他成功从济贫院离开,被至诚兄弟会接纳为其中一员。
可能在一些人眼里,这情况反而恶化了,姆兰加却在至诚兄弟会得到了心灵上的平静。
他接触到了更高的阶层,有了自己的信仰,并且能够直接施加力量去改变一些事物,这让他心满意足。
也许是他对自己的期望太低,他的“完美”止步于此。
这是个遗憾,至诚兄弟会对他有更高的希望。
抚养他的导师和亲切的教友需要他成为大人物,但至诚兄弟会在教会内部无路可走,只能作为王室一方获得升迁的机会。
于是姆兰加加入了夜莺。
在这个新环境,他前进的欲望再次被唤醒了。
也许断了一只手让他不得不从一线退休,但在之后,姆兰加也并非没有其他事可做。
自从罗伦战争之后,这个国家对于经验丰富的老人开始重视,政府部门不再轻易辞退他这样的专员,他还能在王国情报部做教官,或者什么别的不需要两只手的工作,他还有成功的机会。
怀抱着一种感激的心情,姆兰加缓步向附近灯火通明的火车站走去,在这个时间段,客运火车已经停止运营了,但他可以在候车大厅里过夜,许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当他走进满是等待者的候车大厅,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和车站的工作人员争吵,原因是这名工作人员要把这个男人从这里赶出去。
“你在这儿待了一下午,从白天到晚上,不上车,也不可能是等人,一直站在人群里看来看去,这让其他人感到不安。先生,恕我直言,这种行为很像小偷。”
男人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竟敢把我和窃贼相提并论!”
工作人员见多了这样的醉汉和流氓,一点儿也不害怕:“随你怎么说吧,但既然你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我现在就得请你出去了。”
这个男人转头扫视了一圈,似乎最后在寻找着可以支持他的某人,但最终没有找到,于是伸出食指指着工作人员的额头。
“我们会再见面的,你下次见到我时就该知道怎么摆正自己的态度,不过我会像你今天一样坚决。”
他说完,便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向出口,也就是对着姆兰加迎面走来。
夜莺注意到他的脸。
黑发,绿眼,还有眼珠中央那扩散的瞳孔。
孔里奥奈们倚仗贵族特权在魏奥底附近光明正大生活的时间太长,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非人的特征,他们将其视为该人种的特殊之处,而不是疾病或怪异的体现,即使有外来者感到好奇,看到本地人见怪不怪的样子也只会当做自己无知。
就在姆兰加打量这个狼人的时候,这头狼人也注意到了他,在他的身边停下,狐疑地嗅了嗅。
“我们以前见过?”
“我想没有。”姆兰加说。
孔里奥奈恍若未闻,而是眯起眼睛:“哼,我知道了,你最近去过北区是不是?和那个该死的畜生一起.”
知道自己没法在善于追踪的狼人面前隐瞒,姆兰加索性松了口。
“我的确去过北区,但我想我的事务和贵方应该无关。”
狼人冷笑起来:“和我们无关——至诚兄弟会的人也配说这种话吗?”
姆兰加的打扮一目了然,只有至诚兄弟会的苦修士才会将伤口公然裸露,因为那是他们的力量之源,用衣物遮挡伤口反而会让他们变得虚弱。
看到这头狼人无视场合地开口,姆兰加叹了口气,瞳孔在他的眼中细微地颤动,深水一样的黑色难以察觉地扩散。
“我的确去过北区,但只在一个地方长期逗留过,气味在那里还没有消散。孔里奥奈一定是发现了北区的那间屋子,其他人在那里失去了联系,但不是孔里奥奈所为,否则它不会这么生气,也许那里还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回去,我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我得想办法为自己的履历多增添几笔。暂时留下来没什么坏处,只要别太靠近东区,近卫的人没能力抓到我。”
“圣心友爱会和孔里奥奈即将撕破脸,但其中似乎还有其他势力介入,我该搞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它口中的‘那头畜生’也许是个重要线索。这头狼人自大、鲁莽,我可以引导它告诉我这件事。”
“共同的敌人是经久不衰的话题,它会信任我的。”
姆兰加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在他的脑海里响起,语气娓娓道来,平静得像是在读一本书。如果不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这么详细,兴许他真的会以为这是自己的想法。
姆兰加顿了顿,等待那个声音说完,接着在现实中以一种通情达理的语气开口:“我是一周前才抵达这座城市,来魏奥底只是因为它在我的朝圣路线上,并不是要久居,所以我现在才会来车站。您要是和我的本地教友有什么仇怨,那么请自便。但凡我对他们有一点同情,我都对不起我这两天受到的无礼待遇。”
“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同伴的人数越少,越有礼貌是不是?”狼人的表情依旧愤怒,但语气里多了一丝迟疑。
“我敢说这是个惊人的误会。”姆兰加诚恳地说,随后做了个偏头的动作,引导对方看向正在逼近的车站工作人员,那个家伙就是刚才争吵的主角,眼见这名孔里奥奈还没有离开,就去值班室拿了根短棍走过来。
看见他走过来,狼人的上嘴唇厌恶地翻起,露出两侧的犬牙。
“也许我们该去外面解释清楚,我也不想有人因为别的混球莫名其妙记恨我。如果能洗清自己的名誉,我是情愿多说几句的。反正晚上停车,我们有的是时间。”姆兰加向孔里奥奈提议道。
第443章 交朋友
“.我们追着那个化名爱德华兹的通缉犯往南边走,到城里来的路上就找到了他住过的屋子,那里还有好几个受害者,身上都是刀伤。尸体旁边留存的所有气味都被我记住了,以便日后找到这个混球。”
“伯达拉比克已经发布了他的通缉令,但魏奥底的警察连治安官也不如,说什么都不肯将伯达拉比克录入的罪犯名单在城里做出普及。现在真是世风日下,这些代替治安官的家伙拿钱办事,一点荣誉感也没有,而更糟糕的是像我们这样久居盛名的贵族居然沦落到平民也能拒绝的地步,放在过去,因为他们的言论我就可以把他们吊死,更别提现在这种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