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躲避没有让克雷顿感到疲惫,得益于筑城者的力量,他每一次攻击成功都能回复体力。
这种能力在与人类的战斗中反而没那么有效,因为人类挨上一锤子还不死的很少,能够提供恢复体力的机会很少,反而是和这些生命力顽强的怪物作战才可能发挥出筑城者完全的功效。
克雷顿很难不去怀疑这是否也在诺里斯的计算之中。
“这混账良心不安,找人给自己赎罪呢!”
拉弥亚没有给他安静下来思考的机会,她活力四射地甩动尾巴,逼迫克雷顿再度躲避。
目前的伤势对于体型庞大的女妖来说不算重伤,甚至可以说是拉弥亚有意为之。
不再用利爪攻击对手,曼帝可拉的死亡给了拉弥亚教训,她抬升自己脆弱的人身部分,只用强有力的蛇身抽打对手,哪怕这么做会使得一些技巧无法连贯运用、或是发挥不出完全的威力,使克雷顿能够抓住机会一次次闪避、伤害自身。
这些碎裂的鳞片和流出的血就当做是提前用于支付对方性命的报酬了。
她相信时间站在自己这一边。
信心来源于旁边的拉玛什图之女。
人型的母狮跳到屋顶上高举手中青色双头蛇,口中吟唱未知语言构成的咒文,手上双头蛇的两个蛇头都指向克雷顿,紧随着他的移动。
拉玛什图有七个名字,号称七女巫,其后代也具备施法的能力。
简而言之,她是个非人种族的巫师。
双头蛇四只圆而小的黑色眼睛将魔力转化成疾病,投射到猎物的身上,正常来说,炽热与寒冷的感觉会在猎物的血管里流转、兼有关节酸涩疼痛、肺部难以呼吸、肌肉虚弱等顿挫不适。
但狼人没有感觉到这些东西。
那是针对人类的疾病,要让他感到病痛,拉玛什图之女还得加把劲。
不过他倒可以利用这点做些什么.
“咳——”克雷顿行动一滞,手中的武器几乎落地。
拉弥亚狞笑着俯身扑过来,她相信疾病诅咒已经在猎物的身上起效,于是再无顾忌。
但临到眼前,也许是命运暂时还在眷顾她,她忽然又感到狐疑,于是重新抬高身体,以蛇身的中段作为支点甩动后半截,粗长的蛇尾自上而下抽向克雷顿,眼看战术失败,克雷顿没有选择抵挡,而是毫不犹豫向侧边一个飞扑,听着刺耳的呼啸声从头顶擦过。
这种处理方式对付拉弥亚没有失误过——只要她的动作还是那么谨慎,但克雷顿在面部朝下的过程中听到了另一个轻微的声响。
他在翻滚了一周后就抓住筑城者插入地面借力,迅速起身的同时又是一次飞扑翻滚。
沉重的落地声在临近的位置响起。
克雷顿还没有看见拉玛什图之女的身形,就已经嗅到那雌兽可憎而腐朽的气息。
意识到疾病诅咒无效,这头母狮决意亲自下场。
人型却依旧覆盖狮子毛发的赤脚重重踢中克雷顿的侧腰,强壮结实的躯体在这一击下也如同风里的旧报纸团一样翻滚起来,迎向追来的拉弥亚。
七女巫后裔的小宠物被同步撒手扔出,正中战士手中的长柄战锤,它自主向他的手缠绕过去,小而尖的毒牙蓄势待发,但很快就被战士连同武器一并抛开。
失去了武器的战士也失去了威胁。
拉弥亚终于放心,她对着趴在地上的克雷顿俯身冲下,决心用双爪将他痛快地撕碎,却不料猎物忽然弓起身子,娴熟地以四肢着地的古怪姿势一扑,在她的双爪来临前逃窜出去。
这是人吗?
拉弥亚的动作一滞,她感受到逃出去的猎物出现在哪里。
他正在她的背后攀登。
蛇类的躯体难以快速转向,她折身降下反手抓向身后,却受于关节限制而慢了一拍,克雷顿纵身一跃,便越过她抓挠的部位抵达了最高处。
拉玛什图之女也看到了他。
克雷顿左手按着拉弥亚的额头向后靠在自己的左肩,右手则温柔地捂在她纤长美丽的脖颈上,姿势亲密地宛如情侣。
男人半长的头发散开,还有因战斗而乱糟糟的胡子,它们几乎把脸全遮住了。
只有那双黄眼睛异常明亮。
母狮看见他胡须下的嘴咧开,白森森的牙齿成了脸上的第二种颜色。
“和你的好朋友说再见吧。”他亲切地道,捂在拉弥亚脖颈的右手轻快地向右一抹。
温柔的手指触抚划过白皙肌肤,留下的却是四道爪痕,海量的鲜血从线条状的伤口喷射出来。
无暇再顾忌他,拉弥亚伸手去堵伤口,但却没法阻止血液飙射,颀长的身躯摇摇欲坠,在她倒地之前,克雷顿便放弃了她,从她身上一跃而下。
他走到自己的武器之前,对着它上面的双头蛇一脚踩下。
蛇类的身躯异常坚韧,遭受踩踏也没有重伤,没有被踩住的部分身体昂起,咬中克雷顿的脚踝。
然而不得寸进。
疯长的黑色皮毛撑开毒牙,施加于蛇身的踩踏力度也在倍增。
兽化的脚掌穿透皮鞋,并且不断碾动,最终将双头蛇化作一滩肉泥。
做着这一切的克雷顿佝偻着身体,以迥异于人类的姿态探视着拉玛什图之女,嘴角实实在在地裂到了耳根,拉弥亚的身躯此刻才在他背后轰然倒下。
无法忍受这种挑衅,母狮低吼着冲了上去,一片常绿植物断裂的叶片随风落在她身边时立刻变得枯黄
“战车和皇后都死了,看来是遭遇了孔里奥奈的大部队。”色伯甘看了一眼同伴。
枪手点了点头。
色伯甘低头看向棋盘。
“那么,让我们的主教们开始布道吧。”
第483章 直插心腹
古怪的、令人憎厌的尖笑从空中划过。
还有那令人沉醉的悠扬笛声。
尽管人们还在因为眼见同类死亡造就的惊恐和悲伤而大声呼嚎奔逃,但却不能盖过这两种声音,骚乱和寂静矛盾共存着的街区也因此忽然失去了最核心的活力。
那些被丢进沙丁鱼堆里的鲶鱼中止了手头的事。
小巷里,四肢都转化成长刀的盲眼男人将“双腿”从流莺的尸体中抽出,跟着那两个扰人清静的声音而去,他要将它们统统杀死,让这个世界重新归于寂静。
扛着半截大树,树枝上串满了人体的疯癫魔鬼坎卜斯则仰头快乐地大笑,红色的皮肤浓郁如鲜血,它抬起羊蹄追着同样在笑的绘图师而去,似乎要与有着同样兴趣的同类分享自己的幸福感受。
将手中不合适的头颅抛下,穿着板甲,手持利剑的无头骑士重新跨上马匹,在血水横流的街道上策马追赶着热闹的声音,也许它的头颅是被藏在人多的地方,它得去找找。
而不止是它们,所有怪物都在向着同一个方向赶去。
只有巨蛛阿拉克涅还待在一间房子的阁楼里。
尽管楼下充满了栖息的人类,但它却没有直接冲下去屠杀,而是在仅有一层之隔的阁楼布置着。
经过一番艰苦的劳作,面积宽广且造型精致的蛛网被设置在阁楼的屋顶,它漆黑多毛的身体趴卧在中心,只从腹部垂下一根难以辨别的丝线,倘若有人开门走进阁楼,立刻就会被丝线沾住,拽上那张巨大的蛛网,沦为巨蛛的口粮。
室外的噪音让围绕身体生长的八只脚躁动了一下,但很快趋于冷静。
集群的复眼里透露出常人难以理解的智慧,它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被外界的琐事打扰。
这次一定会钓到人的。
即使是城里的平民也感受到如同暴雨将至般的压抑氛围,近卫们更是如此。
友爱会开出的赏金和抚恤金的金额都越来越高。最后,他们还许诺在驱逐孔里奥奈之后为他们提供固定的政府职位,这是超凡者们留下来的理由。
他们为自己,也是为背后的结社效力。
还有一些人则是借友爱会提供的机会清剿暗裔,消灭这些丑陋非人在相当一部分人眼中属于正道,教会和王室不去处理它们,这些超凡者也会出于私人感情代劳。
十名近卫,三名疯巫师以及超过七十名民兵枪手拦在分割北区和东区的街道之后,夕阳落山后,他们用马灯和火把照亮了整个街道,街道上铺设了众多的拒马桩,还有人蹲坐在后方高高堆起的木头原料边持续制作这些东西,这些尖刺能降低狼群冲击的力度。
所有人都装备了步枪和手枪,一部分人还携带着手榴弹。作为排头兵,珍贵的银弹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为了通用子弹。
阳台和屋顶上站着狙击手,建筑里也埋伏着猎魔人的队伍,针对狼人的气味陷阱和捕兽夹已经布置完毕,窗户下的角落还安插了电弧发生器,任何生物想要从建筑内部穿过就必然会遭到电击。
为了给电弧发生器和路灯供能,零乱布置的发电机拖长电线,放置在最后排的位置,鲸油燃烧的嗡鸣充斥着整个街道,一些民兵拖着电线布置线路,尽可能要在狼人来袭前使电能驱动的陷阱都能正常发挥作用。
手持十字形长杖的黑衣僧侣守护在发电机旁,他们是北上劝谏陶顿国王巴兰德尔一世回心转意的修士,信仰形式相对传统,视一切因暗月而生的生灵为大敌,于是听说了魏奥底的局势后决定留下,协助友爱会驱逐魏奥底的暗裔,
因为没有资格领受圣职,他们所掌握的奇迹来自护教军传承,是精通战斗而非传教的好手。
这支部队几乎可以等同于友爱会的六分之一的力量。
他们的职责就是阻拦孔里奥奈越过此处的同时尽可能地杀伤侵略东区的狼人,杀的越多越好,这样才能将孔里奥奈从战场逼回到谈判桌上。
不过话虽如此,到也没有谁真的做好了和一群狼人死战的准备。
深究整个人类文明的历史,需要做这样准备的情况也少之又少。
畜牧养殖技术的发展让肉类价格下降,教会和王室又停止了对暗裔的的讨伐,伯达拉比克的狼人数量已经借着这两项优惠增长到了三位数,在第一帝国时期都很难看到这样的“盛况”。
武装者们开始跟随疯巫师一起抽烟,但不敢饮酒,尽管他们带了酒。
在这条街上的守卫超过一百三十人,听起来很多,可街道也很长,他们得把人手散开,还有些人需要继续布置阵地。
散开,可就不容易应对冲击了。
尤其是狼人还没有来,骚乱就已经开始了。
布置这个简陋的阵地花了四个小时,从下午到晚上,实际上还没有布置完,一些居民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又通过他们的表情和装备察觉到今夜可能会发生不美好的事。
通过守卫们面部的朝向,这些居民推测出自己正处于这条防线之外,于是坚决要逃到防线后面去。
但在防线开始修建后,守卫便不能容许外人随意通过了,
两方开始冲突,在劝阻无果后,几个平民被枪杀,其他人害怕地退后逃走。
守卫们将尸体拖走,免得一会儿在作战中成为狼人一方的助力。
这只是个开始,北区传来的骚乱和嚎叫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乱,更多的人跑到南边来,声称北方出现了食人的怪兽,想要进入防备森严的东区度过这一晚,因为这里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守卫们不可能同意,然后发生了之前同样的事。
平民们丢下几具尸体匆匆逃走。
北方的位置传来一些奇怪的、绝非动物所发出的哮吼,让武装者们的后颈忍不住发冷,他们在这里都能听到那些吼声,若是站在那怪物面前,恐怕听觉都要被巨响短暂剥夺。
目之所不能及使他们心底生出更多诡谲的幻想,即使还不曾见到敌人,提心吊胆的氛围已经笼罩着这里了。
黑衣修士们巍然不动,嘴唇快速翕动念动经文,但却带不来多少安慰。盖因他们言必说天国将临、神前审判、死后福祉这类的词,让听到的人只感觉自己马上要去天国,心中的恐怖有增无减。
在这气氛紧绷到极点的街道,有密集的马蹄声自后而来,将令人不适的感觉绞碎、清除,如同将棍子插入水中轻轻拨动,把水面的油分开一样简单。
一架由四匹高大挽马拉着的大型马车缓缓驶来,十个黑衣骑手环绕在侧,他们护送的不是某人,而是某物。
在马匹后拖拽着的无顶拖车中,一口足有一人高的、缠绕着诸多铁链的黑色坩埚正架在其中,底下还燃烧着火堆,白色的热气升向高空,破裂的气泡音频繁地从中发出。
尽管这口大锅里肯定煮着什么,但并没有气味逸散。
火堆底部采用了特别的材质,防止拖车被点燃。
为了固定住这口坩埚,铁链织成了一张大网,将它和车厢牢牢缠在一起,免得车辆行驶到斜坡时坩埚从没有边沿的拖车后方滑出去。
圣杯教团的人来了。
教团的人到来让守卫们松了口气,就在今天,他们听说了那口大锅的名头,虽然让死人复活听起来有些夸张,但他们相信它至少也有治疗重伤的效果。
良好的医疗救治对士气的提升作用明显。
马车在阵线靠后的位置停下,使者赛苏驾马继续前行,他环顾了一圈,挑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