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魔力并未消散，反而被悉数奉还。
卡兰达斯下意识地撑开屏障。
铛！嗤嗤嗤……
空中冒起一缕青烟。
那双注视着罗修的墨色眼芒，倏地放大了一瞬。
“……那是什么？”
“你的克星。”
圣剑与噬魔体。
攻防两端皆是极致的相克，这便是他敢于一对一的底气所在。
“看来你是真打算杀我了。就不怕后患无穷吗？薇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先杀了你再说。收起你那套怀柔的把戏。”
决心早已下定。
正如卡兰达斯不肯放弃，罗修也绝不会动摇。
“克劳狄乌斯。不，或者该叫你，勇者卢卡斯。”
卡兰达斯抬起他那嶙峋的骨手。
卢卡斯，这个听得耳朵都快起茧的名字。
“昔日的勇者啊，你这么做的理由，我一清二楚。无非是渴望这个世界能重新接纳你罢了。”
“……”
“想再次成为英雄，回到人类的怀抱吗？醒醒吧，卢卡斯。现在的你，是亡灵，是死亡骑士，是渊狱的怪物。你还指望人类会接纳这样的你？”
但他错了。
罗修，不是卢卡斯。
他不是勇者，也从未想过要成为英雄。
“放弃你能变回人类的幻想吧。你不可能成为人类，也绝不可能得到人类的认可。”
人性。
作为死亡骑士一路走来，罗修始终紧握着人性不放。
在魔女的小屋，他的心会为弱者共鸣；他的行动，也从未拒绝过救赎。
可此刻，他心中却不禁升起一丝疑问。
那，真的是人性吗？
自己，真的想成为人类吗？
他当然想拯救人类。
或许，他是以自身的安危为借口，行拯救人类之实。
但这种行为，当真源于他的人性吗？
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我与你不同，卡兰达斯。”
罗修想成为的，并非人类。也根本无需断念。
人性，无法定义他。
无论是不是人类，他都只是他自己。
一直以来，他行动的准则，他所感受到的种种情感，并非源自人性。
那么，是源于这具亡者之躯的本能吗？更非如此。
他回溯过往。
当卡兰达斯欲杀芙蕾雅时，他为何拼死相护？
是担忧，是怜悯。
当伊莎贝拉说要离开地下城时，他为何忧心忡忡？
是害怕她会在外面遭遇不测。
素不相识的塞西莉亚哭着要自尽时，他为何无法坐视不理？
是于心不忍。
爱芮儿无力地笑着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至今都记得。那份哀婉凄楚的记忆，又怎能忘怀？
利他之心、体谅之心、同情之心、恻隐之心。
正因为有心，才能对他人的内心感同身受，才能理解。
他当然想拯救人类，但这并非出于人性。
正因为活着，才能感受到所有情感，才能为他人奉献。
正因为活着，才能在面对不公时，宁愿承担损失也要挺身而出。
正因为活着，才会对身边女子的美色动心，才会感叹自己的身世。
“你倒是说对了一点。我并非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是为了拯救众人。”
他并非因为想成为人类，才去庇护人类。也从未想过要得到人类的认可。
帮助他人，为他人挺身而出，生命的心跳便会因此而搏动。
他既不渴望人性，也不渴望生命。即便不再是人类，他也依然活着。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正“活着”这一事实。
“多亏了你，我总算想明白了。”
他以亡者之躯，尽享生命。
用没有心脏的胸膛，感受着生命的心跳。
用冰冷的吐息，诠释着活着的意义。
噗！
他将月光剑猛地插入地面。
他向慷慨借剑的塞西莉亚表示感谢。这份心意，也同样是因为他还活着。
“幻梦，极夜。”
刹那间，眼前的一切都被染成漆黑。
声音、光线，一切都被吞噬。唯有刺骨的寒意与死寂笼罩此地。
寂静的黑夜中，月光剑的暗夜领域已然展开。
来不及认知，那股月华的激昂感便汹涌而来。超越了超感觉的万千感知，自全身各处喷涌而出。
他的右手，是比夜更深邃的满月，那光芒并不驱散黑夜，反而与夜色融为一体。
左手，则绽放出比黎明更璀璨的曜日。白昼与黑夜，此刻在他身上同存。
不知何时，卡兰达斯已拉开了距离，一个闪烁便退后了数十步。而罗修的目光，早已锁定在他的背后。
他向前踏出一步。瞬息之间，便已出现在对方身后。
卡兰达斯猛地回头。悬浮的圣剑刺向他的上半身，月光剑则直取他的脖颈。
漆黑的魔力在卡兰达斯的颈部凝聚。
锵！
月光剑被挡住了。
唰！
圣剑突刺的轨迹划过，一道光线从他右肩起始，于左侧腹部终结。
咚！
卡兰达斯一脚跺地，地面蠕动着升起一道土墙。
他的影子在瞬间被拉长，四周，无数漆黑的手与森白骨手破土而出。
亡灵军团，顷刻间便掌控了全场。
遍地浮现出无数魔法阵。
罗修还未及反应，一道魔力长枪已穿透土墙射来。
砰！
化作屏障的噬魔体挡下了攻击。
亡灵大军已将他团团包围。
浓重的夜色中，亡者们的气氛显得阴森可怖。
月华之力在他全身共鸣。左手中，比太阳更耀眼的圣火熊熊燃起。
剑锋划出一道新月。
唰唰唰！
倾泻而下的月光旋律，冰冷而锋利。
斩杀数百亡灵，只需一击。
“克劳狄乌斯。你比我想象中要弱。”
土墙中央的破洞后，卡兰达斯正在发笑。
没错，在他看来，自己应该是连薇洛都敢于忤逆的存在。
但现在的罗修，远未达到那个程度。
一直以来，他都是靠着虚张声势来扰乱旁人的认知。但在与这家伙的战斗中，这招行不通，也毫无必要。
卡兰达斯将双手举过头顶。
滋！
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布满了整个天花板。
那漆黑的眼芒不再闪烁，而是笔直地锁定了他。
“勇者卢卡斯。我不再怕你了。看来，我能赢你。”
看着卡兰达斯，罗修感到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