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计划很简单:先飞至大概方位,再换乘骸骨战马。
“隐士”赫米的地下城藏得虽深,但和那些古代地下城一样,沿途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罗修握紧缰绳,只为德拉贡指明了方向。
“芙蕾雅,要是怕掉下去,就抓紧我。”
“属下怎敢……”
“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
当然,即便真掉下去,他也有的是办法用魔法救她。
但根据上次的经验,高空的低温与气压,对活人是相当严峻的考验。
罗修身为亡灵,除了精神冲击外,基本不受影响。
“保温魔法准备好了吗?”
“是。”
芙蕾雅毕竟是人类,即便等级再高,身体素质也远不及亡灵。罗修只希望她能善用魔法,撑过这段旅程。
呼——呼——!
德拉贡每一次振翅,都会卷起一阵狂风。
震耳欲聋的风声与草木摇曳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巨龙缓缓升空,随即猛然加速,顷刻间便已翱翔于九天之上。
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气压也随之骤降。
※※※※※
升空后,体感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原本紧抓着鞍座的芙蕾雅,不知何时已经环住了罗修的腰,双手在他的身前紧紧交握。
那双手,因严寒而微微颤抖。
有这么冷吗?
罗修转念一想,才发现自己的犄角上已凝结了一层白霜,连身上的铠甲也变得冰冷刺骨。
当初远征寂灭之地时,似乎也未曾经历过这般酷寒。
他这才猛然惊觉,他们正飞行在初冬的夜空之中。
季节、时间、地点,三者叠加,芙蕾雅会感到刺骨的寒冷,再正常不过。
罗修回头瞥了一眼,只见芙蕾雅双眼半阖,呼吸急促而粗重。
不仅是严寒,骤降的气压也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
能靠着魔法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找个没人的地方降落,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罗修一边安抚地抚摸着德拉贡的脖颈,一边下达了指令。
骨龙这种存在,即便在魔域也不常见。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选择在荒无人烟之处降落。
很快,德拉贡开始下降,缓缓扇动翅膀,平稳地落在地面。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片森林的中央。
不知是帝国境内还是魔域地界,但放眼望去,不仅没有人烟,连走兽的踪迹都寻觅不到。
“休息一下吧。”
罗修轻抚德拉贡的鼻尖,它便顺从地在草地上卧倒。
接着,它像打响鼻一般抖动全身,身上的冰霜“噼啪”碎裂,水汽四溅。
罗修也动手拂去身上的寒霜。
“阿嚏!”
一声喷嚏让罗修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芙蕾雅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外套和毛毯,却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看来,保温魔法也并非万能。
“没事吧?”
“咳嗯……是,属下没事。”
看她这样子,哪里像没事。
眉毛上挂着白霜,嘴唇冻得发紫,不住地哆嗦。她还按着后脑勺,紧锁眉头,显然是缺氧导致的眩晕。
毫不夸张地说,再飞下去,她恐怕会直接昏死过去。
芙蕾雅将双手拢在嘴前,轻轻哈着气,试图温暖冻僵的手指。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再这么强行赶路,芙蕾雅恐怕会出事。
不等芙蕾雅有所反应,罗修便率先解下行囊,开始整理宿营的物品。
他看到芙蕾雅在一旁手足无措地想要帮忙,便摆了摆手。
与芙蕾雅不同,严寒与呼吸困难对他毫无影响。
罗修将一个树桩当作椅子,不由分说地将芙蕾雅按了上去。
“你先休息,暖暖身子。”
身处森林,最不缺的就是柴火。
罗修随手捡来些树枝、枯木和松果,堆在一起。
芙蕾雅指尖一弹,一簇火苗便蹿上了柴堆。
对于魔法师而言,生火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别动,先暖好身体。扎营的事我来准备。”
“城主大人,属下怎能……”
“好好休息,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
芙蕾雅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她似乎为自己拖了后腿而感到十分愧疚。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即便是踏入超凡之境的九十级大法师,也终究有其极限。
以人类之躯,在初冬的深夜里高空飞行一个时辰,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令人惊叹了。
“守夜由我来,你安心睡吧。”
罗修取出睡袋,随手丢给了芙蕾雅。
见她又想开口,罗修立刻抢先说道:“反正我也睡不着,别担心,好好休息。”
“……多谢您。”
※※※※※
噼啪,噼啪。唧,唧。
篝火燃烧的声响与林间虫鸣,让这片夜色下的寂静更添几分幽深。
静谧的空气中,芙蕾雅睁着双眼,凝视着摇曳的火光,同时紧紧攥住了藏在胸口的骸骨。
即便知道城主是不需要睡眠的亡灵,但作为下属,她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躺着。
芙蕾雅挣扎着从睡袋里爬了出来。
罗修察觉到动静,回头瞥了她一眼。
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抢先开口道:“城主大人,属下心中难安。请允许我……请允许我守在您的身边。”
“……你该累了。”
“属下不要紧,将体内的魔力转化为精力即可。”
闻言,罗修默默地转回了视线,算是默许了。
芙蕾雅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罗修身边,端庄地坐下。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篝火,似乎在发呆。
一阵夜风吹过,芙蕾雅的肩膀下意识地缩了缩。
她用余光偷瞄着罗修,将双手伸向火堆取暖。
然而,那温暖的火光尚未驱散寒意,她的心神早已飘向了别处。
“城主大人,您还记得那时候吗?”
“那时候?”
“在前往寂灭之地的商队里,也是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记得。”
罗修点了点头。
芙蕾雅不再偷瞄,而是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
这里,没有那个可憎的勇者,也没有渊狱之主爱芮儿。
只有她和她的城主大人,仅此而已。
“那时候,城主大人……您在寂灭之地救下了一个小魔女,对吗?”
“没错。”
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其实不用问,芙蕾雅也已经明了。
就像现在这样,他的体贴无处不在。
明明是自己成了累赘,拖慢了行程,他却没有丝毫责备,反而给予了无尽的温情。
甚至连手中这根法杖,也是他毫无保留的恩赐。
一直以来,她从他那里得到的恩惠,早已超出了她应得的范畴。
“您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那么做的呢?”
在她看来,城主对弱者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