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游戏，另一个疑问浮上心头。
《七十二地下城攻略手册》这款游戏，毫无疑问是女神以这个世界为蓝本制作的。
但是，“亡灵”难度，也就是那“死亡四十四次”的设定，究竟有什么深意？
“那是一种穿越仪式。”
“……仪式？”
“是的。即便是身为神明的我，也无法随意干涉异次元的灵魂。但是，当一个玩家连续、故意地死亡四十四次，我就能获得干涉的权限。”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连续，而且是故意死亡四十四次。这在系统的判定里，会被视为‘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从而允许我回收其灵魂。”
这都什么歪理邪说？
在游戏里死四十四次，跟现实里失去求生欲，这八竿子打不着啊？
“您不记得了吗？在开始玩《七十二地下城攻略手册》之前，有一条同意条款——玩家承诺，将视游戏角色为自己的身体一般对待。”
“还有这种东西？”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字体非常小，但确实有。总之，您既然同意了要像对待自己身体一样对待角色，那角色自杀了四十四次，不就等于现实中的玩家也失去了求生意志吗？就是这么个逻辑，理解了吗？”
“……”
罗修只理解了一件事：自己是被一套荒唐又巧妙的诡计给坑过来的。
等等，这么说，当初那个“亡灵”难度的攻略帖，也是女神在背后炒作的？
“您真是冰雪聪明！”
果然是她。
那种刁钻的彩蛋，怎么可能有人那么轻易就发现。
“我大致明白了。您是想在所有挑战亡灵难度的玩家中，挑选出灵魂最高贵的那一个。不符合条件的，就让他们继续玩游戏；而符合条件的，就像我这样，直接穿越过来。”
“完全正确。”
啪！啪！
女神居然还鼓起了掌，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聪明，还是在为自己的计划通而喝彩。
“……难道说，当初在论坛上发帖挑衅我的也是您？”
“对，那也是我。”
罗修彻底没脾气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女神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她这么做，一是为了给“亡灵”难度引流，二来，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看好自己是那个最合适的穿越人选。
而结果，也确实如她所愿。
“谢谢您。只有您，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那还真是荣幸之至。”
明明该对这个强行把自己弄过来的女神心怀怨怼，可不知为何，罗修心里却只有感激，丝毫生不出一丝恨意。
大概，是对这个世界爱得太深沉了吧。
念头刚起，女神又笑得一脸灿烂。
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神。
“啊，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要讲的事情太多，我都有些混乱了……”
听的人都头昏脑涨，说话的她想必更晕。
“古龙卢卡斯的游戏人间，也包括制作‘魔器’和‘人造人’。您之前不是问过，为什么薇洛的‘永恒之缚’会与您绑定吗？”
“……原来那件魔器，是古龙做的。”
“现在已经能举一反三了呢？”
圣剑与他绑定，因为他是主人。
薇洛的项圈与他绑定，理应也是同样的道理。
那么，人造人炼成……
“就是您想的那样。双子人造人，莲和琳。”
“呵。”
罗修不由得发出一声干笑。
一介人造人，竟能被“渊狱”选中。
那制造出这对人造人的存在，该是何等强大？
其实力必然远超薇洛，甚至拥有着接近神明的位格。
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古龙卢卡斯。
‘这家伙的游戏人生还真是别具一格。’
随手做了件魔器，成了后裔脖子上的项圈；随手捏了两个人造人，成了渊狱第三位的城主。
而就是这样一位存在，如今却在地球成了一个沉迷游戏的废宅。
长生不死，果然什么怪事都能遇上。
“关于‘勇者卢卡斯’为何会那般无力地被处决，您不好奇吗？”
“……这是什么意思？”
“您穿越的对象是古龙，对吧？按理说，您不该那么轻易地死在人类手上，最后还变成了亡灵。不觉得奇怪吗？”
听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古龙之力，足以毁灭整个人类文明。
除非是自己心甘情愿赴死，否则，被区区人类杀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您并非心甘情愿。当时，您也反抗过的。”
“可我是古龙，不是吗？”
光是看看薇洛，她一人便拥有毁灭人类的力量。
比她更强的古龙，又怎么会……
“因为当时的您，是一个连龙语都不会用，只能维持人类形态的古龙。直到死，您都没有解除化形。您觉得是为什么？”
“……不想伤害人类？”
罗修想，如果是“卢卡斯”，如果是自己，宁可选择自尽，也不会伤害无辜的人类。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只是因为，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古龙。”
“……”
“从穿越的那一刻起，您就一直处于化形状态。您只以为自己是个天赋异禀的人类，不是吗？所以，才会那般无力地被捕、被处决。因为连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古龙，自然也无从谈起解除化形了。”
我他妈……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直到刚才，罗修还对自己（卢卡斯）心存敬佩，现在，这份敬佩烟消云散了。
世上还有比这更窝囊的勇者吗？
卢卡斯就是自己，这事实简直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
不管怎样，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但他的脑子里，却像卷起了一场风暴，纷乱不堪。
短时间内被灌输了太多的信息，让他有些消化不良。
可即便如此，一个新的疑问又从这片混乱中冒了出来。
“那‘渊狱’到底是什么？那也是女神您的权能吗？”
渊狱与七十二地下城，以及构成它们的地城核心，其根源究竟为何？
罗修一直认为，这很可能是神的权能，或是其造物。
他等待着女神的回答，但她只是莞尔一笑，久久不语。
半晌，女神才开口。
“等你驱逐了外神，自然就会知晓了。”
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女神伸出食指，指向了他。
罗修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发生着变化。
他的身体，正从脚尖开始，化作光的粒子，缓缓消散。
他凭直觉，便明白了这是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复活了。”
“是吗。”
“啊！我多嘴提醒一句，这次可千万不能再死了！再死一次，就真的彻底结束了！”
罗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打心底里感谢女神的这份“关照”。
正因为她这种毫无架子的轻快感，才让彼此的相处如此轻松。
女神的嘴角，勾起一抹慈爱的微笑。
“我会永远通过圣剑与勇者大人同在。只是神格变得稀薄，只能用剑鸣来传递话语了，还请您谅解。”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好。”
虽然一直没有表露，但罗修知道，女神早已读懂了他的心。
既是女神的代行者，又是外神的对敌者。
即便自己是拥有古龙之躯的卢卡斯，能否胜任如此沉重的使命，他心里也充满了恐惧。
离别的时刻真的来临，情绪反而开始剧烈地波动。
他曾被“旧日支配者”的继承者一招秒杀。
那一幕在脑海中重演，恐惧与压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的神格已与你同在。神格之所以为神格，岂是浪得虚名？区区序列第一的继承者，根本不足为惧。”
“女神大人……您有那么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