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一阵阵发麻，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嗡嗡作响。
直到刚才，罗修都以为是自己魂穿，牛头人了别人的身体。
每当这个念头浮现，负罪感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死死地粘着他。
结果……事情完全是反过来的？
这么说，被牛头人的，反而是我自己？！
我，牛头人了我自己？！！
罗修的心猛地一沉。
视线交汇的瞬间，女神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
这位女神大人，明明已经将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读得一清二楚，却偏偏一言不发，摆出了一副纯然无辜的模样。
“说吧，女神大人。”罗修的声音有些干涩，“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对、对不起……”
女神垂下头，眼神怯怯地盯着地面，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罗修心里憋着一股天大的委屈，但事已至此，再多的质问也显得矫情。
看着女神那副愧疚到无地自容的样子，他设身处地一想，竟也渐渐理解了她的苦衷。
守护这个世界，本就是女神苏拉瑞的职责。
作为神，她必然预见到了“旧日支配者”将毁灭一切的未来。
为了阻止末日降临，她会不择手段。
罗修默默点了点头。
仿佛在回应他的默许，女神也跟着猛地一点头。
借着这股劲，罗修继续揣摩着女神的心思。
想要阻止旧日支配者，就必须从同位次元，也就是地球，拉一个灵魂过来充当“对敌者”。
既然要找个地球灵魂，那最好是个灵魂高贵的家伙。
没错，因为灵魂高贵之人，绝不会对世界的毁灭坐视不理。
更何况，这已经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异世界，而是一个倾注了无数感情的地方。
谁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化为乌有？
女神布下的，必然是这样一盘横跨两界的大棋。
“我说的，对吗？”
“……”
有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女神的肩膀猛地一颤，显然是被他说中了全部心事。
罗修不禁感叹，一位女神，怎么能这么没架子，又如此精于算计。
这要是让朱迪丝知道了，非得当场哭晕过去不可。
“真的，我再次向您道歉。”
女神深深地鞠了一躬。
“虽然这么说很冒昧，但我别无选择。您的存在，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救赎……”
她望向罗修的眼眸里，盛满了碎光般的恳切。
“求求您了，请从外神手中拯救这个世界。”
“您不是已经洞悉我的内心了吗？”罗修打断了她，“我想，我会给出什么样的答复，您应该也一清二楚。”
他对这个世界，早已情根深种。
就像一滴雨水落入大海，再也无法分割，彻底融入其中。
感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做不到在知晓一个世界的末日后，还选择袖手旁观。
从这一点来看，自己或许骨子里，就真的是那个“卢卡斯”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现在好不容易才脱离处男之身，吃了这么多苦，总得让我享受享受吧？”
罗修在心里嘀咕。
梦寐以求的后宫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撒手不管？
这绝非什么不着调的念头，而是无比正当且现实的强大动力。
为了这个，赌上性命也值了！
“没错，”女神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虽然想法是猥琐了点，但并不亵渎神明。倒不如说，很有追求。”
那可不！
罗修的脑海里瞬间涌起万千旖旎的幻想，又被他拼命压了下去。
他可不想看到女神那充满鄙夷的表情。
“我恳求您，请务必先解决掉外神。至于……娱乐活动，还请尽量往后安排。”
“娱乐活动”这个词，听着怎么那么刺耳。
罗修心想，请称之为“治愈”，或是“对救世主的犒赏”。
“好的，”女神的声音再次响起，“治愈……就拜托您在完成所有任务之后再进行了。”
“那还有什么说的。就算不是您的请求，我也会这么做。”
就在这时，女神伸出双手，指尖并拢，放在了自己头顶上。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罗修一愣，看起来倒像是在模仿一对牛角。
他正纳闷，就听女神说道：“还记得克劳狄乌斯的鹿角吗？”
“啊。”
“还有您能自由使用龙语。这两件事，其实都是关于您古龙之身的暗示。”
“果然，薇洛的猜测全都是对的。”
提到古龙，罗修想起还有个问题没问。
“我很好奇。我在这边打生打死、苦不堪言的时候，那头古龙，就用着我的身体在地球逍遥快活吗？”
自己这边，自从变成克劳狄乌斯，拿命去赌的次数简直数不胜数。
凭什么一个人历经九死一生，另一个人却在享受现代文明的便利，过得那么滋润？
这世界也太不讲道理了。
“其实那头古龙……在此之前，我先告诉您他的名字吧。他的真名，也叫‘卢卡斯’。”
“……为什么跟我一样？”
“您以为是您自己给自己取的吗？那是我在您的潜意识里注入的意念。只因为，我想记住一位老朋友的名字。”
罗修已经懒得惊讶了。
连这种事都干涉了吗？
跟前面那一连串的惊天猛料比起来，操控一个名字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仔细想想，当初自己作为帝国的勇者，似乎也确实没有理由非要自称“卢卡斯”。
这三个字对他而言，并没什么特殊意义。
“您应该知道，巨龙都热衷于游戏人间。因为永生，总是伴随着无尽的无聊。”
“嗯，我知道。”
罗修想，换自己活上几千年，估计也会对“玩”这件事痴迷到发疯。
“卢卡斯，是比任何巨龙都活得更久的古龙。无聊与虚无早已深入骨髓，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厌倦。混迹于人类之中寻欢作乐，也早就腻了。”
罗修渐渐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仿佛印证他的想法，女神点了点头。
“没错。古龙卢卡斯，渴望一场与众不同的游戏。一场……即便舍弃永生、化为凡人也在所不惜的游戏。”
“所以您就向他提出了交易。”
这个世界，需要一位来自地球的勇者。
但凡人之躯，终究有其极限，难以承载苏拉瑞的神格。
恰在此时，一头古龙对生命失去了兴趣，正渴望着新奇的刺激。
女神苏拉瑞与古龙卢卡斯。
两人的利益，一拍即合。
“您获得古龙之躯，古龙获得您的肉身。比起单方面的掠夺，这样的等价交换，不是更合理吗？”
“这可是只征求了一方意见的‘等价交换’。”
罗修腹诽。
自己的灵魂，被拿去拯救世界。
自己的身体，被送去给别龙当玩具，开启新人生。
好家伙，这身体和灵魂，主人都还没点头呢，就被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对不起。”
“算了。事到如今，我又能怨谁呢。”
说实话，罗修心里甚至还有点感激。
虽然一路走来坎坷不断，但他对这个世界的生活相当满意，甚至感受到了比前世更多的幸福。
这笔交易，虽说开始得有些强买强卖，但从结果来看，对双方都好。
“话说回来，那头古龙用我的身体过得怎么样？他没后悔吧？”
听到这个问题，女神粲然一笑。
“托您的福，他过得非常幸福。”
“……是吗？”
“是啊！他现在对网络游戏完全着迷了！最近好像……沉迷于一个叫什么‘时空风暴’的游戏？”
什么鬼……居然沉迷那种凉透了的垃圾游戏。
算了，他自己喜欢就好。
听说他玩得开心，罗修也算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