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胸口，指尖隔着衣料，触碰着那截温润的骨头。
只要有它在，哪怕相隔万里，她也感觉与他同在。
可若是他死了……这东西，又有什么用？
她想将它打磨成一枚骨戒，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而不是让它变成一件冰冷的遗物。
“薇洛……”
继巨王后，又是薇洛。
她们一个个，为何都能如此厚颜无耻地依赖着他？
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何其丑陋！
这一刻，芙蕾雅心中对整个渊狱的敬畏，悄然崩塌。
不，并非崩塌。
而是尽数转化，凝成了对克劳狄乌斯愈发偏执、浓烈的牵念。
光是在心底咒骂薇洛，什么都改变不了。
芙蕾雅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思绪，猛地仰头望向天空。
那道漆黑的裂隙，正在缓缓闭合。
念头未及转动，话已脱口而出。
“德拉贡阁下，带我进去！”
话语没头没尾，德拉贡却瞬间心领神会。
长久以来的默契，在此刻彰显无疑。
呼！
龙翼猛振，狂风呼啸！
德拉贡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黑影，转瞬之间便已冲上云霄。
令人目眩的高度让她下意识抓紧了胸前的骸骨。
气压骤降，空气变得稀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呼吸为之一滞。
芙蕾雅死死睁大双眼，决不允许自己昏厥过去，在窒息的边缘急促地喘息着。
他曾说过，唯有继承神格之人，方能对抗外神。
若真如此，自己跟过去，又能做什么？
不，应该说，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理智在嘶吼，情感却早已将它彻底淹没。
“副、副官大人！”
分身的呼喊被狂风撕碎，她充耳不闻。
他可能会死……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无法呼吸。
自己怎能袖手旁观？
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去背负那沉重的宿命。
过去一直如此，这一次，绝不能再是这样……
砰！！
裂隙近在咫尺，德拉贡的飞驰却戛然而止！
一声闷响，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晶壁，看不见的屏障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芙蕾雅瞬间收起惊愕，催动魔力。
然而，不等她做出任何尝试，那道裂隙已悄然弥合，最后一点黑暗也消失在天际，仿佛从未存在过。
“……”
芙蕾雅怔怔地望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天空。
她清楚地知道，此刻就算对着这无辜的苍穹倾泻所有魔法，也于事无补。
理智，终于在绝望中回归。
是稀薄的空气阻碍了呼吸，还是彻骨的无力感扼住了身心？
她的呼吸愈发粗重，心口像被塞进了一大块寒冰，又冷又痛。
明明愿意为他献出生命，可到头来，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那个，副官大人？城主大人吩咐我们去支援别处……说，那是我们该做的事……”
赫米结结巴巴的声音，传入她混沌的耳中。
它说得没错。
与他相比，自己是何其微不足道，能做的事，也仅限于此。
道理她都懂……可这颗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倘若……倘若灵魂的锁链尚未斩断。
那样，至少能以我的死亡，来感知他的生死。
而现在，即便他真的死了，只要没亲眼见到，自己便将永远沉沦在未知的煎熬里。
这个现实，再一次将芙蕾雅的心撕得粉碎。
“……吾主。”
她猛地攥紧了胸前藏着那截骸骨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
万古沉眠之地。
这里，便是游戏中只存在于设定里的传说，旧日支配者的地下城。
当罗修踏入那片黑暗时，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已经进入了敌人的巢穴。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只有纯粹到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黑暗与寻常夜色有着本质区别，仿佛一种有生命的物质。
即便是夜视能力超凡的罗修，也无法辨明周遭分毫。
只身闯入敌阵，他早已绷紧了每一根神经，视野中却连一个敌人的等级都看不见。
那家伙没这么光明磊落。
这是阴谋。
罗修拔出了圣剑。
虽说把女神的圣剑当火把用有些大不敬，但眼下也顾不得了。
圣剑之上，光晕汇聚，随即如潮水般向四周泼洒开来。
视野豁然开朗。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从结构上看，这里像是一座天然洞窟，与普通地下城别无二致，但内里的景象却宛如最疯狂的噩梦。
蠕动的眼球，数以万计，爬满了洞窟的每一寸血肉墙壁，令人头皮发麻。
那些大小不一、形态畸变的瞳孔，此刻正诡异地转动着，齐刷刷地锁定在他身上，仿佛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即便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罗修，也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剧烈反胃。
地面，则是一片没过脚踝的沼泽，浑浊的黑水泛着死寂的光。
脚下传来的，不只是污浊，更是一种滑腻、冰冷的触感，仿佛无数条毒蛇缠上了脚踝。
粘稠的黑色液体，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双脚，一股巨大的拉力，想要将他拖入深渊。
那感觉就像陷入了滩涂，但远比那更恐怖。
在浓稠的黑液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妈的……”
一句咒骂脱口而出。
无数只惨白的手，如同溺死的水鬼，从烂泥中猛然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双腿往下拽！
唰！
生理性的厌恶压过了思考，本能驱使着手臂悍然斩出。
圣剑挥过，一丛丛手臂被齐根斩断，那致命的束缚感随之消失。
哗啦……哗啦……
罗修握紧圣剑，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在泥沼中艰难前行。
这里无疑是旧日支配者的地下城，或者说，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他将此地视作死地，没有丝毫松懈。
铮！
他的左手，拔出了月光剑。
双手同时握住苏拉瑞的神格碎片，这让他感到了一丝心安。
但是，为何……自从来到这里，圣剑中便再无女神的回应。
“女神？”
……
一片死寂。
果然，石沉大海。
以苏拉瑞的神格，绝不至于连神谕都无法传达。
问题不在苏拉瑞，而是这个空间本身，隔绝了一切。
恶劣的处境，不祥的空间。
换作常人，早已吓破了胆，但罗修心中没有恐惧，只有被无限放大的警惕与紧张。
这大概是神格的影响。
继承神格，灵魂的位格与精神力也随之提升到了相应的层次。
【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