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只是它为了动摇自己心神，而模拟出的女性姿态。
如果真是这样，那旧日支配者可就大错特错了。
……说实话，内心确实有那么一丝丝动摇。
“白浅。”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罗修歪了歪头。
白浅？
“这是我真正的样子。为了不丢失自己的本源。”
“……”
原来如此。
眼前这具女性身躯，是它在地球时的模样，而“白浅”，则是它在地球时的本名。
这确实出乎罗修的意料。
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男人，没想到竟是个女人。
“你真正的名字呢？”她问。
“罗修。”
罗修仿佛早料到她会问，立刻答道。
“罗修……”
白浅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看样子，她此刻的言行举止、一颦一笑，都与之前的化身体截然不同。
但这种不同并非刻意伪装，而是无比自然。
这，恐怕才是白浅本来的样子。
她问了一个问题，罗修便也回敬一个。
“天上那个，是你的空壳吗？继承神格之后，‘羽化’留下的躯壳？”
“嗯。”
白浅坦然地点了点头。
但罗修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你为什么把我拖到这里来？为了不受打扰地跟我打一场？”
“不。”
白浅摇了摇头。
罗修本以为就是如此，当然，也不排除她在虚张声势。
“恰恰相反。我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嗯。很快，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都会被抹除。被卷进去的话，我们两个都可能会受伤。待在这里，才安全。”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计划，大致明了了。
将自己困在这里，然后用旧日支配者的本体和那些裂痕毁灭世界。
待世界毁灭之后，自己除了与她合作开创新世界，别无选择。
毕竟，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总不能因为旧怨而互相残杀。
但是。
“那样做，又有什么区别？在你们构建新世界之前，你的神格就会被剥夺，一切都结束了。”罗修反驳道。
“总得试试。我总不能坐以待毙。而且，那些‘赝品’，消失了才是对的。”
“……赝品？”
白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嗯，赝品。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罗修，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这又是什么疯话？”
“我们回不去地球了。但是，我也无法生活在一个全是赝品的世界里。我甚至懒得跟它们说话。那些东西，全都是假的。所以，还不如全部消失。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会被那些赝品抢走了。”
“……”
“由我们创造出的新生命，就不是假的。源于‘真实’的，自然也是‘真实’。”
她的歪理让人心底发寒。
罗修完全无法苟同，白浅却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让你来这里，固然有保护你的成分。但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长久以来，我……非常、非常的孤独。我渴望着‘真实’。”
“……”
“之前那些话，因为害羞，我一直说不出口。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拥有神格。而是因为，你是我所知的，唯一的‘真实’。”
【等级：■■】
两个方块浮现在罗修眼前。
一个，是深邃的纯黑。
另一个，则是浓郁的粉红。
……这疯婆子，是精神病发作了？
第196章 归途是死亡
“这女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罗修的脑子乱成一团，完全跟不上她的疯癫逻辑。
但他瞬间明白了核心。
眼前这个女人，已经踏入了一个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精神禁区。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地球才是真实，而来自那里的我，才是唯一的‘真人’？”
“嗯。”
她的声线依旧平淡，像一潭死水。
那张俏脸抽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恐怖的平静。
“世界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你凭什么一口咬定它们都是虚假的？”
“对我来说，除了你，一切都是假的。”
罗修已意识到劝说徒劳。
她失去的不只是情感，更是人性。
将整个世界定义为虚假，把自己囚禁在孤绝的牢笼，是她走向的绝路。
“坠落到这个世界后，我一直孤身一人。我想回家，却回不去。我真的……很累，很累了。”
“我一直在等，等着像我一样的‘真人’出现。我想，你一定能理解我。因为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我们是彼此唯一的真实。”
“……我完全无法理解。”
“你根本就没试着去理解我。我们来自同一个地球，同一个国家，只要聊一聊，很快就能明白对方的。”
同乡之谊，确实能拉近距离。
但白浅的逻辑，早已远远超出了这个范畴。
她将他视作唯一的同伴，一个命运共同体。
至于他本人的想法，她似乎从未放在心上。
罗修可以断定，她被困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太久了。
无尽的岁月消磨了她的身心，由此产生的精神空缺，已经扭曲成了对他病态的执念。
“罗修，我不想杀你。我怕没有你之后，我会比现在更加空虚。”
这平淡的语调中，竟透出了一丝令人心悸的悲哀。
“我们两个无论谁死，结果都一样。众神会收回神格，然后对幸存者进行‘处置’。就算结束了这一切，你也同样回不了地球。”
“被迫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这就是处置。既然回不了地球，那我们就只能把这个世界，变成真正的世界。”
“所以，你想重置世界，再造一个？”
“嗯。我说过了。由我们繁衍出的生命，才是真实的。”
“……你根本没有对抗众神的方法吧？”
“我说过了。总能找到办法的。”
罗修心头冰凉。
说到底，就是毫无对策。
她不过是凭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在赌上一切。
她早就疯了。
“我不想再当众神的傀儡，任他们玩弄于股掌。我也不想杀了你之后，一个人在这虚假的世界里苟活。”
她的处境，与他何其相似。
不，她比他更惨。
她被剥夺了自由意志，身陷你死我亡的悲惨境地。
而他，却与苏拉瑞达成了妥协，凭借自己的意志走到了今天。
他早已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甚至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老油条了。
这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这个世界上，能从心底里理解我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了。毕竟，我们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老乡。”
罗修对她确实有几分同情与共鸣。
但，也仅此而已。
“即便如此，你的提议我还是无法接受。”
“为什么。”
“你自己心里不也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