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还是喜欢那些‘假货’。甚至不惜为了它们，背弃我。”
才见了几次面，就开始嫉妒了？
在这种根本谈不上熟悉的关系里，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让罗修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寒。
白浅不再说话，她深深垂下了头。
沉默了许久，她才再度开口，声音冰冷至极。
“当世界毁灭时，你就没有选择了。你必须和我一起，去诛杀众神。然后，我们可以重建一个新的地球。”
※※※※※
刹那间，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开始蠕动。
当罗修反应过来时，那影子已经化作无数条漆黑的触手，将他全身死死缠绕！
即便拥有超凡感知，他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动弹不得。
“你走不掉的。我会把你留在这里。”
更多的暗影束缚接连涌出。
“很快的，只要一小会儿……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这个女人，疯得无可救药。
罗修向来欣赏美人，但这种病态的偏执，只会让他感到一阵由内而外的恶寒。
嗡！
罗修心念一动，体内的月华之力瞬间被引燃、拔高。
只稍一发力，便听“噼啪”几声脆响，暗影束缚应声断裂。
他双膝微屈，身形如电，猛地向白浅跃去。
在这片空间里，没有破空声，没有气流扰动，他瞬间便出现在了她的咫尺之间。
他刚举起剑，那些阴魂不散的暗影束缚再次缠了上来。
早已脱手的圣剑自行飞舞，精准地斩断了束缚。
手一恢复自由，罗修便挥出了月光剑。
然而，剑锋上没有任何触感。
月光剑只斩了个空，白浅在那一刹那消失了踪影。
也就在那时，他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
罗修猛然转身，只见白浅正站在大约五米开外的地方。
“你杀不了我。就算你杀得了，世界毁灭也会先一步到来。”
她的目的，只是将他困在这片空间。
“等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自然会放了你。我也不想伤害你，所以……你最好乖乖待着。”
罗修低声吟唱高等龙语。
然而，龙语魔法并未发动，甚至连一丝前兆都没有出现。
古龙的高等龙语，是引动天灾地变的权能，与天空息息相关。
他这才恍然大悟。
这片空间，是与世界完全剥离的，由白浅一手创造出的虚像领域。
“你到底想怎么样？”
说话间，圣剑已经紧追着白浅而去。
她的身影再次消失，又在另一个地方凭空出现。
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
罗修早已预判了她的位置，在她现身的同时，月光剑便已挥出！
噗！
一剑，贯穿了她的胸膛。
咕嘟！
漆黑的液体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那黑色的液体从她身体中心迅速蔓延，很快，她整个人都化作一滩黏稠的液体，流淌在地。
如果能就此结束就好了。
但罗修知道，绝无可能。
不远处，一团漆黑的影子拔地而起，重新构筑出白浅的身体。
她像没事人一样，泰然自若地开口。
“你难道就不恨这个世界吗？它不仅虚假，而且腐朽不堪。卢卡斯……还有你，都是被这个世界杀死的！”
“……”
“不管是人类还是魔族，内部都充满了歧视和纷争，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憎恨与厌恶。这一切，都必须改变。”
“这一点，地球不也一样吗？”
“不。远没有这里严重。至少，地球上还有很多温暖的人。但这个世界，越是深入了解它的底层，就越让人感到幻灭。”
关于卢卡斯的处刑。
在这一点上，罗修深有同感。
“这里到处都是以他人性命为乐的未开化的野蛮人。至于那些异人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们的本性是不会变的。所以，我们只能改变这个世界。”
“至少，也该试着去改变人心，不是吗？”
罗修打算着手修正这一切。
人类帝国森严的身份制度，对魔女事件过错的补偿，改变魔域弱肉强食的法则，促进人类与异人族的和谐共处……
改变不会一蹴而就，哪怕花费再长的时间也无所谓。
他坚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好。
“他们不值得。就算你能改变，那份劣根性迟早也会重新滋生。必须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本性。为此，我才要重启这个世界。”
白浅想要重置世界，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认为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其次，是她对这个腐朽的世界感到了彻底的幻灭。
在她眼中，这里，是一个比地球还要绝望的地狱。
“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修修剪剪，终究有其极限。我同意它已经烂到了根子里。但我之所以还想守护它，是因为这里有我无法割舍的羁绊。”
“那些全都是假的！！”
罗修心中一凛。
那个一直以来都毫无感情的白浅，此刻荡然无存。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假的！你还不明白吗？！快从梦里醒醒吧！”
白浅气喘吁吁，恶狠狠地瞪着他。
她猛地睁大双眼，急促地调整着呼吸。
“你……你正在被苏拉瑞玩弄。她就是想让你沉迷于这些假货，然后亲手杀了我。”
“……”
“为什么我说了你就是不懂？这都是苏拉瑞的诡计。你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神的走狗……”
白浅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死心般的落寞爬上了她的脸。
“看来，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你都没有打算和我站在一起。”
“是的。”
无论世界是否毁灭，他都绝不会与她联手。
他这个人，比想象中要恩怨分明。
“……是吗。”
罗修缓缓向她走去。
即便他已近在眼前，白浅依旧毫无防备地站着。
为了不让她害怕，罗修小心翼翼地向她伸出手。
“不如，我向你提议。你有没有想过，也在这里生活下去？”
“……不可能的。我们之中，必须死一个。”
她说得没错。
只有一方死亡，才是苏拉瑞与邪神都能接受的结果。
“苏拉瑞与邪神的目的，是争夺世界所有权，决定神格体的胜负，而不是单纯地让我们自相残杀。那么，如果有一方主动弃权呢？”
这或许是两人都能活下来的唯一方法。
至少，值得一试。
“有我帮忙，你应该能很快适应。我们还可以一起，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就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样。”
“……即便被剥夺了神格？”
“无所谓。你忘了我的人脉有多广了吗？就算失去神格，我建立起来的羁绊也不会改变。那些家伙绝不会对我坐视不理。”
“我……”
白浅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她垂下目光，勉强挤出话语。
“我不想……活在虚假的世界里。”
“……”
“我只是……想回家。”
白浅的手握紧，又松开。
“我想见爸爸妈妈，还有弟弟。我好像昨天才收到他们的祝贺短信，恭喜我找到了工作。我还答应他们，有空就回老家看看。可是……可是为什么，我现在还在这里？”
“……”
“朋友们也送了我入职礼物。可我现在连收到了什么都忘了。家人，朋友，他们的脸，他们的名字和声音，我全都忘了。我甚至不确定，我的名字是不是叫白浅。24岁……我连自己的年纪是不是24岁，都记不清了。”
她空洞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