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世道真是不太平。又是‘众信归寂之墟’，又是寂灭之地的魔物，唉。”
“是啊，祸不单行，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关键是，连勇者都死了两位啊！”
“可不是嘛。这么一比，魔物狂潮都算是小打小闹了。哈哈……跟‘众信归寂之墟’一比，心里反而踏实了。”
始作俑者可不就在这儿呢。
听着他们谈论自己的“丰功伟绩”，罗修想不留神都难。
“我打算志愿加入‘众信归寂之墟’的讨伐团。”高万突然插话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听说讨伐司令部很快就要组建讨伐团了，由帝国的明日之星领头。”
高万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似乎在观察众人的反应。
“在这次寂灭之地的远征中立下大功的骑士，便有机会加入。我并非为了论功行赏，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加入‘众信归寂之墟’讨伐团！”
“哦哦，不愧是高万阁下！”
“伯爵家的骑士，果然不一样……”
“‘屠戮巨魔者’高万，记住我的名字。不久之后，我将成为击破‘众信归寂之墟’的荣耀骑士。”
罗修感到身旁传来一阵凛冽的杀气，这绝非错觉。
他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芙蕾雅的肩膀。
如同昨日重现，芙蕾雅惭愧地垂下了头。
“听说‘众信归寂之墟’里，还有魔女。你们知道吗？”高万一把揪住身边那奴隶少女的头发，“这小丫头也是个魔女。直接杀了未免可惜，我便抓来当奴隶使唤。”
求你了，闭嘴吧。
罗修心里暗暗祈祷，用余光观察着芙蕾雅的神色。
出乎意料，他担心的杀气并未出现。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芙蕾雅向来面无表情，不会轻易被情绪左右。
她或许会释放杀气，但还不至于不分场合就动手。
……其实，更该担心的是自己。
不知为何，看着那少女，罗修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她那双浑浊的瞳孔，比芙蕾雅还要空洞，仿佛没有灵魂。
即使被高万粗暴地对待，也毫无反抗之意，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一个玩偶。
另一方面，罗修也为自己尚存这份情感而感到一丝欣慰。
最近，他面对人类的死亡已然麻木，还以为自己的心也渐渐变得像亡灵一样冰冷。
这丝同情心证明，他的心，依然是人的。
真想闭上眼，把她救下来。
在游戏中，寂灭之地有一位魔女NPC，瑟丽娜。她专门庇护同为魔女的同类，也收养父母双亡的年幼魔女。
把这女孩送去她那里，她一定会好好抚养的。
可问题是，救下这女孩，除了获得一丝虚无缥缈的心理满足，剩下的全是烂摊子。
当然，就算身份暴露，他也不至于会死，但事情无疑会变得极度麻烦。
该怎么办……
之后的一路上，罗修的目光不时落在少女身上，心中百转千回。
※※※※※
夜深人静，唯有虫鸣与风声交织，吟唱着荒野的歌谣。
深夜，罗修和芙蕾雅自告奋勇，担任第一班的守夜人。
周围的人都劝说骑士大人应该好好休息，但对罗修来说，从头班守到末班都无所谓。
反正他也无需睡眠，躺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守夜时和芙蕾雅聊聊天。
两人并肩坐在树墩上，静静烤着火。
芙蕾雅捡起一根枯枝，当做拨火棍，将快要熄灭的火星重新挑旺。
夜风微凉，她将双手凑近火焰，汲取着暖意。
一时间，唯有噼啪的火星与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最终，还是芙蕾雅先开了口。
“对不起，我……总是说不好话。”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
罗修并没有责怪她。
其实，他自己也一直在犹豫，不知该不该将心里的烦恼说出口。
他很想问芙蕾雅，对那个小魔女，她是怎么想的。
但同为魔女，芙蕾雅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在这个时代，奴隶交易司空见惯，比起泛滥的同情，她更懂得直面现实。
或许，她也想帮助那个魔女，但考虑到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才一直隐忍着。
罗修也是同样的想法。
救下那个小魔女，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好处。
道理他都懂，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良知，却总是在心头作祟。
他们并非没有能力救她，过程也并不困难。
说白了，只要下定决心，救下她之后，甚至能一直保证她的安全。
“对于那个小魔女，你怎么看？”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芙蕾雅闻言，惊讶地抬起了眼。
“您的意思是，想要帮助她吗？”
罗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奴隶，我或许会视而不见。但她还是个孩子，一个和你一样，同为魔女的少女。”
“……”
即便憎恨人类，芙蕾雅的本质也依然是人。
她并非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只是环境将她塑造成了现在的模样。因此，她尚存恻隐之心，看到那小魔女的遭遇，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的想法和您一样，可是……”
“说实话吧，你不想救她吗？”
芙蕾雅的嘴唇嗫嚅了半天，最终，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若凭我心意……真想现在就杀了他。”
“那就这么定了。”
罗修干脆地说道。
这样一来，他心里也舒坦了。
回想起来，当初救下赫福的时候，驱使他行动的，也是同样的逻辑。
他自己也清楚，小狗和孩子，总是能轻易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有时候，城主大人您……真的很温柔。”
罗修只是下意识地转过头，视线刚一交汇，芙蕾雅便触电般垂下了眼帘。
“……我失言了，非常抱歉。”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也是，毕竟，“温柔”这种词，与深渊七狱的城主，实在太不相称了。
第52章 雪原中的魔女之家
噼啪，噼啪。
跳跃的火舌吞吐着木柴，爆裂声反而让夜的死寂愈发深沉。
在这份慵懒中带着一丝肃杀的氛围里，罗修与芙蕾雅正低声交谈。
罗修并不嗜血，终究是人，能不动手最好。
他向芙蕾雅传达了自己的打算。
先尝试和平解决，用一笔合理的价钱，将那个女孩买下来。
倘若对方……不答应。
“遵命。”
芙蕾雅只凭一个眼神，便洞悉了罗修的全盘心思。
计划既定，她悄然起身，走向沉睡中的高万。
他夜视能力极强，听力也远超常人，两人的低语早已飘入他耳中。
“……我应该不用守夜才对。”
“主人有话要与您说。”
高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舒展着筋骨。
他性子倒是爽快，没再多问，径直走到篝火旁，在罗修身边坐下。
“何事？”
“开门见山，我想买下你的奴隶。”
“我的奴隶？”
就在两人对话的间隙，芙蕾雅如一道幽影，悄无声息地穿行于人群之中，将一撮极细的紫色粉末洒向空中。
那是蕴含着魔力的安眠粉。
此举是为杜绝有人假寐的可能，以防万一。
高万离得远，对此毫无察觉。
罗修取出了早已备好的钱袋，金币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