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缓缓点头:“我们才是掌握战场主动权的一方,冈村宁次想在安阳与我军决战,就偏不如他们的意愿,这仗就在邯郸周边地区打,而且还是我们主动发起进攻。”
“第五师团、第八师团、第九师团.”
“除此之外,还有辅助作战的四个混成旅团以及蝗协军部队无算。”
“敌我双方的作战兵力接近2:1,总体火力接近,局部火力我军占优。”
方立功长舒了一口气,而后一脸的自信:“只是会战第一阶段,攻克邯郸作为反攻支点,并且清除CC系对新编第十四师之影响,卑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
安阳,第四十军临时指挥部。
一间由民房改造的、略显简陋的办公室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年近七旬的第二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庞炳勋此时正裹着一件厚厚的羊皮袄。
他靠在椅子上,双目微闭,神情委靡。
连日的操劳和旧疾的复发。
让这位曾经在临沂战场上威震敌胆的“东方雄狮”。
早已不复当年的雄风。
他的身体。
就像一台运转了太久的、锈迹斑斑的老旧机器,随时都可能彻底罢工。
大部分的军务,实际上,都已交由他最信任的副手,同时也是他的嫡系爱将——马法五来处理。
马法五也是此时此刻第四十军的军长。
第二十四集团军,下辖新编第五军(已投敌,孙殿英所部),第二十七军(原范汉杰所部,现任军长刘进),以及第四十军。
PS:原本的冀察战区因为反攻的缘故,现在早已经取缔。
“总司令!”
马法五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和焦急。
他手中,同样拿着一份刚刚由华北联合指挥部发来的加密电报。
“华北联合指挥部特急电!”
庞炳勋缓缓地睁开浑浊的双眼,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念。”
马法五立刻将电报的内容,清晰地念了出来。
“庞总司令勋鉴:据可靠情报,日寇正集结第九师团、独立混成第七旅团主力,意图对我安阳防区,发起重点攻击。预计,敌之先头部队,将于两日后,抵达战线。”
“华北联合指挥部代参谋总长方立功,特令贵部:放弃外围阵地,收缩兵力,固守安阳以南国防线,坚守待援。
务必与即将抵达战场之我军主力八十八集团军紧密配合,侧击敌军。”
电报的内容。
证实了他们之前私下里面交流时候的猜测。
冈村宁次。
真的要拿他们这支老弱病残的部队,开刀了!
庞炳勋听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苍老的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好一个冈村宁次.”
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
马法五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阵酸楚。
他知道。
第四十军,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全军上下,名义上是一万人。
实际上能打的,不过七千余人。
装备陈旧,弹药短缺。
士兵们面有菜色,甚至连即将过冬的棉衣,截止到目前为止都还没能完全配发。
用这样一支部队,去对抗日军两个精锐旅团的全力一击?
无异于以卵击石。
“总司令。”
马法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观:“长治方面,虽然说会派主力侧击。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第二十七军咱们指挥不动,两边根本就是各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等到他们的主力赶到,我们第四十军,恐怕早就被打光了。”
庞炳勋没有说话。
他只是闭上眼睛,仿佛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良久。
他才缓缓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庞炳勋知道,自己和第四十军,都已经被推到了悬崖的边缘。
这时候。
光靠打仗,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法五,”他看着自己这位最得力的臂助,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给我拟三封电报。”
“一封,发往长治,回方立功。”
“一封,发往龙城,给楚溪春。”
“一封,发往山城,给蒋委员长。”
“就说.”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我庞炳勋,年老体衰,旧疾缠身,已无力再指挥大军,为国效力。”
“恳请辞去本兼各职,解甲归田,以颐养天年。”
“第二十四集团军,乃国之利刃,不可一日无主。”
“恳请钧座,另择贤能,接替指挥,以固华北抗战大局。”
马法五闻言,当场愣住了。
请辞?
在这个大敌当前、战云密布的节骨眼上,提出请辞?
临阵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尤其是在这种明知道打不赢的节骨眼上。
这个时候请辞,那不是在逃避责任吗?
正当马法五准备出声劝上几句的时候,一旁的参谋长庞庆振(庞炳勋的儿子)知己诶出声:“总座,四十军可是您一手拉起来的队伍,这个节骨眼上您要走,岂不是弃兄弟们于不顾吗?”
“总座是“以退为进”,这其实是在表态,总座是想要表达自己“不争”之态度,年迈之现状。”
庞炳勋微笑点头,接着道:“法五说的不错,我不要这军权,也不跟其他部队抢功,我老了,愿意把军权交出来,他常瑞元难道连杯酒释兵权这套都不愿意吗?”
“我就不信楚云飞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这支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作战部队就这么被日本人吃掉。”
庞炳勋想的是只要山城方面。
哪怕是象征性地出言挽留一下,给他一个台阶下。
那么,第四十军的建制,就一定能被保留下来。
军长可还是马法五,等他的儿子历练历练,自然也就能够接班上任。
他庞炳勋,也就能在战后,凭借着这份“顾全大局”的功劳,为自己的晚年,谋一个安稳的退路。
“总座这招着实高明,总座,这件事情要不要和恩三①说上一声,避敌锋芒,保存实力以待援军。”
庞炳勋认真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跟他说了,他性子烈,万一误会了咱们就麻烦了,在山城方面做出决定之战,该守的阵地,我们还是要守,立即集结部队,做好战斗准备,积攒的武器弹药全部发放到位,所有的炮弹全部配属到一线,所有的存粮全部做成干饭供给兄弟们,吃饱喝足才能打胜仗。”
“是!”
马法五立刻领命而去。
他相信。
无论是出于政治考量,还是念及旧情。
山城方面,都不可能对庞炳勋这份饱含“悲情”的辞呈,无动于衷。
……
然而。
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电报发出后不到三个小时。
来自长治的回电,便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第四十军的指挥部。
回电同样很短,但内容,却让庞炳勋和马法五,如遭雷击,当场呆立在了原地。
电文。
是楚云飞亲拟的。
“庞总司令勋鉴:
公为国征战数十年,劳苦功高,名垂青史。
今身体抱恙,理应静养。
所请,云飞已代为转呈委座,并获首肯。
公之忠勇,党国不会忘记。
云飞已擅自做主,遣人于南太行林县,为公觅地三十亩,备建小院,以供清修。
另。
将聘请公,担任我第二战区高级军事顾问之职,月俸照领,颐养天年。
至于第四十军,乃我华北抗日之重要力量,云飞必将妥善安排,使其再立新功。
望公安心静摄,勿以为念。
楚云飞,叩禀。”
没有挽留。
没有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