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一点点的迟疑都没有。
楚云飞,竟然当即就同意了?
不仅同意了,连他养老的房子、挂职的顾问头衔,都替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这哪里是批准辞职?
这分明是巴不得他赶紧走人!
庞炳勋拿着那份电报,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冰冷的电报纸,从庞炳勋颤抖的手中,飘然滑落。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颓然地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他本想演一出“将相和”的戏码,以退为进。
却没想到,楚云飞根本就不按剧本走!
他精心算计的“以退为进”,在楚云飞那毫不留情的“顺水推舟”面前,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楚云飞直接就把他这个“老将”,干脆利落地,请下了舞台!
“他”
庞炳勋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
一旁的马法五,也是面如死灰,心中一片冰凉。
“总座,您没事吧?”
马法五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满是无助:“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丁点的客套都没有。
难不成在庞炳勋离开之后,当即会着手对四十军的清理和调查工作?
再怎么说。
双方也曾经在临沂战场上密切配合,打出过震惊中外的临沂追歼战。
怎么连这么点面子都不给呢?
庞炳勋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他的脑海中,闪过自己的一生。
从清末的行伍小兵,到北洋的陆军上将;从直皖战争的硝烟,到中原大战的纵横捭阖;再到台儿庄的血战,临沂的死守.山西河北地区的游击转战。
“法五啊,你说咱们这种人,这辈子到头来图个啥?”
“总座,至少在打小日本这方面,您是为国为民的英雄。”
“英雄。”
庞炳勋的语气之中满是怨恨:“他常瑞元真的把咱们当英雄了吗?”
“英雄?”
庞炳勋再度自嘲地笑了笑。
笑声里,充满了苦涩:“英雄,有我这么窝囊的吗?”
“英雄的队伍现在就连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英雄”
马法五正欲出声相劝。
庞炳勋当即摆了摆手,示意马法五不必再说。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现在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
在楚云飞这种人的眼中。
整个华北战场,就是一盘精密的棋局,
任何一个跟不上他节奏,甚至可能成为累赘的棋子,都会被他毫不犹豫地,从棋盘上,拿掉。”
哪怕。
这颗棋子,是个当之无愧的老军务。
次日一早。
随着统帅部的电报送抵。
代表着常瑞元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庞炳勋长叹一声:“来人,备车,我要前往长治述职”
第586章 庞炳勋:这他娘的真是长治吗?
山西,龙城。
一间临街的茶馆里,茶客满座,人声鼎沸。
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楚长官平定豫西,武魔头伏法受诛”的段子。
引得满堂喝彩。
而在靠窗的一角。
两个穿着长衫,看似是教书先生模样的中年人,正压低声音,聊着一些更“时髦”的话题。
“听说了吗,老李?”
其中一个稍胖一些的先生,神秘兮兮地说道:“咱们这华北,最近又出了个新衙门。”
“哦?什么衙门?”另一个姓李的先生,好奇地问道。
“叫什么‘华北联合指挥部督察处’!”胖先生一字一句地说道,脸上带着一种既敬畏又兴奋的神色,“我听在二战区长官司令部的妹夫说了,这权力,大得吓人!”
“怎么个大法?”
“怎么个大法?”胖先生压低了声音,凑到老李耳边:“这么跟你说吧,以前,咱们只知道军统、中统的‘特务’利害,谁见了都得绕着走。
可这个督察处,不仅能管军队,能管地方官,甚至连军统和中统的特务,都归他们管!”
“我的天!”
老李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这不成了‘西厂’了?”
“这处长,得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才能镇得住场面啊?”
胖先生得意地一笑,仿佛这个任命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一般。
“你猜猜,是谁?”
他伸出三根手指,“三个当家的。一个正的,两个副的。这安排,那叫一个绝!”
“正处长,是咱们二战区军法处的副处长,曹破天!”
“听说这位,是楚总顾问一手提拔起来的,此前曾在战场上一刀砍掉了日本大佐的脑袋,做起事情来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哪怕是阎长官、楚长官的面子都不给!”
“两个副处长,就更有来头了,一个,是军统局的毛人凤,另一个,是中统局的叶秀峰!这二位,可都是戴老板和二陈先生的心腹干将啊!”
老李听得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咂了咂嘴,感慨道:“高!实在是高!这一手安排,真是滴水不漏啊!”
“可不是嘛!”胖先生一拍大腿:“你想想,军队、军统、中统,三家的人,凑在一个衙门里,谁也别想一家独大,他们互相盯着,互相制衡,最后,还不得都听上面那位的?”
……
另一边,林县。
林县地方政府的县长亲自设宴,款待这位从“上面”来的少校参谋贾伟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也渐渐热络起来。
“贾参谋。”
县长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地说道:“您看中的那块地,风水绝佳,确实是咱们林县数一数二的宝地。
只是这购地之事,恐怕还要费些周折。”
贾伟诚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哦?”
“县长此话怎讲?莫非,是地价谈不拢?”
“不不不,”县长连忙摆手,“价钱都好说。主要是,那块地界,最好的那一片,原本”
他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贾伟诚放下酒杯,佯装好奇地问道:“县长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若是真有什么难处,我也好向赵鹏程长官汇报。”
县长一听,像是得了“尚方宝剑”,这才压低声音,大吐苦水。
“参谋长,您有所不知啊。”
“那一片最好的地,原本是几户老百姓的祖产。可就在半年前,被钱家给强行买走了。”
“钱家?”
“就是咱们华北第六集团军,钱总司令的本家。”
县长说得声音更小了:“他们家的人,带着一帮人,又是威胁,又是恐吓,最后,硬是逼着那几户人家,用不到市价三成的价钱,把地给画了押。”
“老百姓们是敢怒不敢言,状子递到我这里,我也不敢管啊!”
县长一脸的苦涩。
贾伟诚心中了然,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难道,就没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吗?”
县长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
“有!怎么没有!”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们这边去年刚从太原那边,分配来一个大学生。
叫周正。
这小伙子,年轻气盛,嫉恶如仇。
一听说这事,当场就炸了锅!”
“他也不管对方是谁,直接就写了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要往上捅。”
“结果呢?”
县长摇了摇头,叹息道,“报告还没送到长治就被钱家的人,带人给堵了。”
“把那小周,给打得.,”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要不是我偷偷派人护着,恐怕小命都没了。”
“从那以后。”
县长无奈地说道:“就再也没人,敢提这件事了。”
一个嫉恶如仇的大学生办事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