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一句,陛下当面就同意了?
“陛下,是否再考虑一下?”
张峦起身要走时,甚至还觉得眼前这一幕太不真实。
朱祐樘宽慰道:“岳父无须担心,这件事我会去落实。不过相信比当初提请岳父入阁时,要容易许多。”
闻听此言,张峦一个激灵,恍然大悟。
心中高呼:我是猪脑子啊!
我上位,可不比徐琼难吗?
我是谁?
没当过进士,最多只是个监生肄业,朝堂还没进几天呢,就以外戚的身份骤然晋升高位,那能容易才怪。
而人家徐琼是什么身份?
天顺元年的一甲榜眼,作为前翰林学士本来就是入阁的热门人选之一,现在让他入阁,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亏我还认定自己跟皇帝关系近,觉得我这边更容易提拔,原来我才是那个最难“破格”之人。
……
……
张峦出了宫,整个人兀自有些郁闷。
“老爷,夫人已经先行回府了。”见到张峦的人影出现在宫门前,常顺一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说是就不等您了。”
张峦皱眉道:“这么着急干嘛?我去见皇帝,也没耽搁多久啊。”
常顺摇头道:“具体为何小的就不知了。可能是夫人觉得,您跟九五之尊谈的绝对是天大的事情,不想让您分心吧。”
“哼,这会儿又当起善解人意的贤妻良母了?”
张峦黑着脸道,“装给谁看呢?”
常顺见张峦发火,不由诧异地问道:“老爷,您这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张峦摆摆手道:“把马车赶过来……护送的人都在吗?嗯,阵仗还不错,以后出门就这规制!
“对了,老二……吾儿延龄在南方可有消息传回来?”
常顺看了看旁边立于马旁的十多名衣着光鲜的锦衣卫,笑着说:“老爷,您问错人了啊,您当父亲的,二公子有事不跟您汇报,会跟小人说吗?”
“那臭小子,南下后连点儿动静都没有。”
张峦有些不满,“不过倒是陛下那边好像有不少消息……感情我不仅在朝中无足轻重,在家里也是可有可无……吾儿有事也不与我商议……”
常顺心说,咱这位老爷好大的意见!
得,我还是别去惹他,免得变生不测。
“钱庄如何了?”
张峦登马车时问了一句。
在前面赶车的常顺随口回道:“一切都挺好的啊……如今生意越做越大了……”
张峦问:“钱庄开始放贷了吗?”
常顺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老爷,您缺银子吗?”
“何等蠢话?”
张峦厉声道,“我可是钱庄东家的父亲,相当于钱庄的大东家,我缺钱还需要借?带我去看看,正好我没亲眼见过呢。”
“啥?您还没去看过?”
常顺也很讶异。
你没去过,装什么大东家?
谁不知道这事儿是二公子亲手操持的?
你一直都龟缩家中,过你的悠闲日子,从来不出来参与各种俗务,如今你骤然去钱庄装大东家,也没人会信你啊!
第811章 不单是画饼
常顺用马车拉载着张峦,来到了京师钱庄总号所在的街道——安定门大街与铁狮子胡同的交汇处。
张峦下了马车后,看到威武庄严、好似衙门口般的钱庄,不由吓了一大跳,问道:“上面挂的是什么匾额?咱可是到了什么衙门?”
“这就是老爷让我带您来看看的钱庄总号啊。”
常顺有些不解,“老爷之前没亲自来过,甚至连在哪儿都不知道吗?这地方听说是皇宫的产业,乃陛下专门划拨给二少爷用的……隔壁就是锦衣卫派驻衙门,北边半里地是北城兵马司,南边半里地是中城兵马司,此外还有大批衙差巡街。哦对了,钱庄里面的打手,叫做什么保安,可是带火铳的。”
张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咋搞这么大阵仗?”
常顺点头道:“防守之严密,堪比太仓了吧!不过,想太仓那边,虽然也派驻有不少官差,但毕竟太仓里储存的多为粮食,就算歹人想抢劫,仅很难搬走这一点就难住不知多少人。而这钱庄里面可都是金银,最次也是铜钱大子儿……是个人都会觊觎啊!”
“不就是个钱库吗?”
张峦有些不高兴,瞅了瞅左右,摇头道:“弄出这么大阵仗!光人工就不知得花多少银子……”
常顺不知张峦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奇地问道:“老爷,您要亲自进去看看吗?不过听说,要进总号,得先预约才行。”
张峦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在外面看看就行……咦,不是说得先预约吗?我怎见到有人进去了?”
“瞧老爷说的,人家不就是早预约好了么?”常顺道,“来这里的人,都是有业务要办理的,甚至有可能是数万两银子的大生意。徽州商贾,出手素来阔绰,听说有人直接在这里存了十万两银子。”
张峦扁扁嘴,不以为意道:“我知道,应该是那个姓秦的女人,对吧?”
常顺却摇头:“不是,那位秦掌柜在钱庄没存那么多钱,不过……我听少爷说过,她是钱庄背后的东家之一,紧急时刻,比如说有人组团前来挤兑,她临时抽调个十万两银子来援应该啥问题都没有。
“我猜啊,她的身家加起来恐怕早就百万两银子不止了吧?真可谓富可敌国啊……那些来此存钱的,跟钱庄的东家到底还是不一样。”
“那本老爷算是东家,还是存钱的?”
张峦侧过头望向常顺,问道。
常顺一怔。
心想,你算棒槌!
你儿子是这里的大东家不假,但所出银子,并不是以张府的名义,而是皇家投资,从某种意义而言,这里算得上是皇帝的私产。
至于你儿子,还有张家在其中占据多少股份,只能由你去问问你儿子和女婿。
“花样可真多啊!”
张峦知道不能太过难为常顺,感慨一句,随后又问,“我家那小子出了京师后,这里的事谁在管?秦家的女人吗?”
“没有,秦掌柜跟着二公子一起南下了。”
常顺介绍他了解的情况。
张峦皱眉不已:“那女人跟吾儿一起去的?他们……”
常顺道:“很正常啊,这次就是去南方开拓业务的,据说有不少生意要做。如今官办盐场的事,也基本上是二公子在负责。反正现在二公子除了没有官身,别的都跟当官的没什么两样,跟戏文中的钦差一样,说一不二。”
张峦不屑地道:“下面的官员会听他的?只是个国舅,算是外戚,带些个锦衣卫前去壮胆,就想把地方上给闹翻天不成?那些地头蛇,会教他做人。”
常顺闻言不由咋舌。
心说,我这做父亲的怎总唱反调呢?
你就不巴望你儿子一点好?
张峦道:“要把银子存入总号,一次要存多少银子才能准许进去?”
“一万两。”
常顺张口就来。
“多少?”
张峦大吃一惊。
“实打实的一万两。”
常顺道,“如果没有这多钱,只能去分号存钱,城里东西南北各有网点,还有专门为官员准备的分号,就在长安右门附近的石牌胡同,毗邻太常寺和通政司衙门,那儿享受到的待遇也相当好,官员去都迎来送往,很是殷勤,听说在那儿存款还有特别的优待。
“不过,当官的少有去那儿存银子的,毕竟就在皇宫附近,多少只眼睛盯着……银子多了,别人查你,可说不清来历。”
张峦张大嘴巴,半天没回过味来,喃喃道:“给我五千两,连存入总号的资格都没有?那祁娘的银子存在哪儿?”
常顺道:“不知道,会不会是在分号?老爷,您总拿这些小人不知道的事情来问,是不是不太合适?谁存的银子,谁帮忙存的,您去问他啊……”
“呸!”
张峦骂骂咧咧就往马车走,斥道,“一问三不知,养你何用?”
常顺一脸委屈之色:“没有啊,小人知道的都告诉老爷您了……只是您提出的问题,的确只有当事人才知晓。小人又不是银号的掌柜,怎会对那些事知悉呢?”
到了马车前,张峦驻足道:“那我且问你,咱老张家除了老二外,还有人往钱庄里存银子吗?”
“不知道。”
常顺非常实在,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夫人不太像会存银子的样子,至于大少爷嘛,您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咱们家做主的就几个,您还是问能管事的比较好……小人家里边也有人在银号上工,但基本都是在外拉业务,并不负责管账。”
“没用的东西。”
张峦仍旧骂骂咧咧,但眉眼已经舒展开了,似乎对常顺的解答已经释然。
显然小儿子在处置事情方面,公私分明,并没有让张家人过多地卷入生意场上的事。
或者说……各司其职。
……
……
张峦心中有太多疑惑。
本来说好要回家跟妻儿团聚吃饭,但嘴巴好像不听他使唤一般,还是让常顺先载着他去了别院。
进到别院后,张峦直接把祁娘叫来。
“妾身不过才三百两银子,能顺利存到银号里去,已经很不错了。”
祁娘道,“管它是总号还是分号呢,银票在手,妾身心中大定……老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张峦问道:“别人偷了你的银票,能直接去钱庄取钱吗?”
祁娘摇头:“不行,得有画押的凭据,最好是亲自前去过账。如果不能亲自到票号,也得有保书才行……不过据说,以后还会再发行一种银票,区别于这种有利息可拿的定期银票,可以直接凭银票兑银子,但一张总价值不会超过一百两,听说还有五十两、十两、五两和一两好几种,以方便市面上流通。”
“可以直接当银子花的银票?这跟朝廷印的宝钞有何区别?”
张峦皱着眉头道,“要是被人用来当黑钱,或是伪造,那不是要出大事?”
祁娘解释道:“跟宝钞自然有极大的区别,总的说来,就是有多少银子,才会印多少银票,全都有对应,钱庄不会滥发。另外,二公子也说了,那种可直接兑换银子的银票会用上各种防伪标志,比如添加安全线、水印,部分图案会采取凹凸设计等,再加上特殊的纸张纹理,做不了假。”
张峦冷笑不已,摇头道:“还是太天真了,世人连古画都能作假,区区银票,会做不了假?白日做梦吧!”
“呵呵,老爷为何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您不是今日不过来吗?”
祁娘笑着问道。
张峦脸色多少有些挂不住,一拂袖道:“有些东西搞不清楚,我心里总不安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怎么,不欢迎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