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瞻,今晚要到乾清宫吃宴吗?”周太后道,“哀家很想过去看看,话说,多了个重孙,哀家心中实在欢喜得紧。”
张峦道:“侄儿就不过去了,在那边守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孩子出来,陛下和皇后肯定全都喜不自胜,忙着过二人世界,我过去必定会打扰到他们。当然……大姑过去,他们必定是竭诚欢迎。”
周太后白了张峦一眼,笑着道:“瞧你这话说的,好似是在点我一样。你不去,哀家自然也不好意思去。回头自会见到。”
“对,对。”
张峦点头不迭。
“不过说起来,最近一段时间,恐怕见不到皇后过来请安了。”周太后道,“接下来她得好休养好一段时间。”
张峦道:“那我就替小女向太皇太后请安咯。”
“用得着你来请?”
周太后道,“看你这倦怠的样子,跟陛下熬得很辛苦吧?好了,哀家就不多留你了,早些回去歇息!不过你可别忘了,周家几个子弟,现在急着建功立业呢。”
“是。”
张峦心里在想,你这边耗尽心力为你周家子弟筹谋,让他们进入军旅,混点儿军功。
但周家人可未必会这么想。
看你家那些子侄晚辈,哪个去了军中不是在抱怨?倒像是我张家人在为难和报复他们,谁领情?
……
……
张峦从清宁宫出来,径直出宫。
这次他是准备直接回府,把好消息告知妻子和家人。
刚出长安左门,就见到不少内官正往各处奔走。
张峦四下看了一眼,正好瞥到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荣从南边的东公生门过来,快步往宫里赶。
“李公公?这是怎么了?”
张峦环顾一圈,问道,“京师出了什么大事吗?”
李荣紧赶几步到了张峦面前,笑着说:“张先生,现在有什么事,比皇后诞下皇长子更为重要?这好消息,当然要第一时间通知京师各衙门,让世人都知晓此事,这不,咱家刚从六部、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和宗人府回来……”
“哦!”
张峦恍然大悟,耸耸肩道:“原来是为这件事。”
李荣见张峦不是很兴奋,当即好奇地问道:“国丈您怎还有些失望?莫非是在期待什么?”
大概意思是,你难道期待孩子出生当日就册封太子?
是不是太过操之过急?
“唉!李公公别误会,我只是在想,一切都太平无事,自是最好不过……可每日都那般疲累,甚至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张峦又开始用发癔症的方式,在李荣面前装孙子。
李荣听到这话,显得很尴尬。
世上没有谁,会像眼前这位张大国丈这般消极,遇到一个人就说他有多辛苦,有多累。
且还不像是装的……
如果是装的,得多高的水平,才能把自己装成这副熊样?
但问题是张老国丈您每日都缺席朝会,衙门也不见你去,每日到底在忙些什么?真心不明白啊!
“张先生,咱家得回宫去复命了。”
李荣善意地提醒。
“告辞,告辞。”
张峦赶紧行礼。
……
……
这边张峦刚回到家门口,没等他下马车,前边赶车的常顺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前面拦道。”
“谁啊?”
张峦嗔道:“莫非还有人敢在我府门前行凶不成?”
此时的张峦有恃无恐,作为皇帝的岳父,未来太子的亲外公,身边又有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保护,还能在四九城吃亏不成?
当他下了马车,才发现堵路的人是王越。
“下官王世昌,见过张公。”
王越一来,直接往地上一跪,额头“砰”的一声撞到了地面。
这一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把张峦当场给整破防了。
他赶紧上前,扶起王越道:“王侍郎,您这是作甚?我与你乃平级论交,何须如此大礼?”
王越也没说非得跪在那儿,被张峦扶起之后,急忙道:“您乃寿宁侯,又是阁臣,助陛下做了那么多大事,参与朝中机要事务,如今太子已诞,作为国母之父,您更是劳苦功高!下官这点儿礼数,都是轻的。”
张峦连忙摆手:“你可莫要乱说,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不过是我那皇后女儿刚生了个男孩罢了。”
王越感慨地道:“皇后之子,又是皇长子,岂能不是太子?早晚的事情而已。”
“王公,你可千万别如此。”
张峦本来不想接待王越。
但现在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还精准卡在他从宫里出来回府的时间节点上,且这么多礼数,让他无从回绝。
“进去叙话?”
张峦只是客气客气,但对王越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攀附机会。
王越赶忙打蛇随棍上,欢喜地道:“能与张公您促膝长谈,真乃人生之大幸也。还望您能多加提点,对下官来说堪称受用无穷。”
“你……”
这把张峦整得很不好意思。
你王威宁多大的名声?
我在大明,崛起也就不过一两年时间,虽然做了点儿事情,但跟你相比,就好似萤火虫与皓月争辉一般。
而你却对我如此恭谨?
“请吧。”
张峦这下没辙了,只能带着王越走向侯府大门。
第822章 膝盖软
这边张峦跟王越一起进到府门内,里面金氏还在前院安排人收拾院子。
也是因为平日寿宁侯府不接待外客,金氏没有什么顾忌,真就是前后院随便走,家里男人不负责,拾掇院子的事,全是她在主持。
谁曾想,当天女儿分娩,她想找人把院子里的晦气好好扫一扫,就见到丈夫带着个老男人进来。
丈夫本来已是稀客,谁知道还带了个更稀罕的人前来?
“妇道人家,出来作甚?”
张峦板着脸喝斥,“没看我正在招待客人吗,怎出来了?王公,这是贱内……夫人,此乃前威宁伯,如今兵部侍郎王世昌是也。”
“什么?这就是皇后之母,太子的外祖母?在下参见寿宁张侯夫人!”王越那叫一个不客气,冲着金氏就直接跪了下来。
金氏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大佬。
一个年纪比她还大的老头,本身更是朝中侍郎级别的高官,见到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迎头就下跪行礼?
这是什么路数?
这下把金氏给整不会了,立在那儿,整个人显得很局促,求助地望向自己丈夫。
张峦赶紧道:“王公这是作甚?起来叙话吧……夫人,快过来帮忙搀扶一下……”
金氏闻言不由蹙眉,好似在说,你确定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扶他?
“快起来。妾身当不起。”
金氏没听丈夫瞎指挥,站在原地说道。
在张峦搀扶下,王越重新站起。
王越道:“如今太子已平安诞下,寿宁侯府必将成为大明柱石,老朽能先一步前来拜会,真乃三生有幸!
“夫人请见谅,刚才在下太过激动,忍不住就下拜,若因此带给您困扰,不胜惭愧。”
金氏看向张峦,问道:“玗儿……皇后生了?”
“是啊。”
张峦眉眼舒展,笑着道,“是个皇子,这不我回来跟你们知会一声?明天咱们一大家子可能都会奉诏入宫看看!
“家里也都收拾收拾,这两天估计会有很多人前来……”
金氏喜滋滋行礼:“妾身明白了,这就进内院,不打扰老爷跟客人叙话。”
“去吧。”
张峦不耐烦地挥挥手。
……
……
把金氏赶走,张峦将王越请到正堂。
宾主坐下来后,王越马上把自己的意图说明……大概也是怕张峦没耐心,坐久了就要下逐客令。
“随着秋高气爽,草原上膘肥马壮,鞑靼人又不断犯边,且听闻河套之地,已有鞑靼人住牧的迹象。”
王越激动地道,“在下认为,应当趁太子诞生,朝野振奋之时,一举出兵将草原荡平!只要给在下一路人马,便可直插草原腹地,生擒鞑靼可汗!”
张峦坐在那儿,好似听天书一般。
心说,这是我能听的内容么?
你是牛逼人物不假,问题是真的调拨给你一路人马,你能保证把草原给荡平?
再者,这与我有何关系?
“王公,您在北疆时的赫赫威名,在下早有耳闻。”
张峦拱手道,“不过西北边防军略,一向不是在下能左右……其实你建功立业之心,朝野皆能理解,但……”
王越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公,您的意思是说,您不想为此而烦忧?”
张峦摇头:“乃我无权跟陛下进言。”
“怎么会呢?”王越道,“您跟陛下走得那么近,只要您跟陛下提一句,比外人说十句百句都管用。”
张峦问道:“难道王公没有去找吾儿延龄商议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