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逸眉头骤然紧锁,坏了!
气急攻心引发的昏迷,无论何时都是极危重症。
太子殿下并无消渴之症,
这般情形,要么是脑部有恙,要么是心脉受损。
无论哪一种,以眼下的医术而言,都不是小病。
陆云逸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太子殿下昏厥时,可有其他症状?比如身体抽搐、或是失禁?”
徐辉祖这次回答得很快,摇头道:
“那倒没有.”
“那还好还好”
陆云逸松了口气,又对徐辉祖道:
“魏国公,待太子殿下醒来,需留意他是否有头痛、呕吐、肢体无力、言语不清等症状。
若有这些症状,万万不可随意搬动,也不可喂水喂药!”
徐辉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是你部军医的法子?”
陆云逸重重点头:
“是,这是去年新增的诊治之法,末将记下了。”
“好,本公这就派人进宫告知太医,不过具体如何处置,仍需太医定夺。”
陆云逸点头,能将消息送进皇宫,已是足够。
他看了看时辰,沉声道:
“那末将先领兵去守卫太子府。”
“去吧,有消息本公第一时间通知你。”
“末将告退!”
陆云逸急匆匆离开中军都督府衙房,
望着皇城平整的青石板,脚步渐渐放缓,回头望向视线尽头的皇宫,
此时太子殿下出事,对他而言绝非好事!
对整个大明而言,更不是好事!
历来帝王晚年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继任者是否能延续先前的政令,顺着大道继续走下去,
若是太子出了事,不论是换谁,这个过程都要困难很多,甚至会改弦易辙。
这时,徐增寿身披甲胄急匆匆跑过来,在他身前站定:
“大人,属下奉命归您调遣!
一千禁军已在行营待命,随时可出发。”
说着,徐增寿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轻声问道:
“大人,您说太子殿下能平安无恙吗?”
陆云逸第一次没了往日的笃定,也叹息一声,淡淡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吧。
传令,太子府原有守卫不变,另调五十禁军入府暗中值守,两百军卒守住大街东西两头。
太子府防务需外松内紧,其余一概不变!”
“是!”
徐增寿站直身体,神情有些微妙。
东宫寝殿内,药味与龙涎香的气息交织弥漫,烛火微微晃动,
将众人影子投在金砖地面上,忽明忽暗。
朱标躺在铺着明黄色锦缎的龙床上,
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连呼吸都显得微弱无力。
床前围着三位须发皆白的太医,
为首的李院判跪在床沿,手指搭在朱标的腕脉上,眉头拧成疙瘩,脸色严峻。
朱元璋坐在床侧的紫檀木椅上,龙袍下摆随意垂落在地,
往日威严的脸上满是焦虑,
双手紧紧攥着椅柄,手上青筋毕露。
他没有说话,只死死盯着朱标的脸,
偶尔扫过太医的动作,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此刻脑袋空空,什么也不敢想,
这等场景,他太熟悉了。
过了许久,朱元璋见太医们仍在磨蹭,终于主动打破殿内沉寂:
“怎么样?太子为何还未醒?”
此话一出,寝宫内莫名多了一股肃杀之气,
门口端着热水、凉水、冰水的宫女们将脑袋埋得极低,
一旁的宫中大太监们也身子一颤!
他们都是些年长之人,十年前皇后病逝之事仍历历在目!
那时整个皇城人人自危,
如今太子殿下昏迷不醒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众人心中蔓延。
站在窗边的李院判收回手,缓缓起身,躬身行礼,声音低沉:
“回陛下,太子殿下脉象虚浮,气息滞涩,似是因情志过激引发的晕厥。
臣已施了银针,也喂过安神汤,
只是殿下迟迟未醒,还需再等片刻。”
“等?”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神情骤然变得暴戾,似是压不住心中的焦躁:
“都等了两个时辰了!还等?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三位太医吓得连忙伏地叩首:
“臣等罪该万死!臣等这就再想办法!”
李院判爬起身,颤抖着从药箱中取出一支金针,
在烛火上烤了烤,小心翼翼地向朱标头顶的百会穴刺去。
另一位太医端着一碗新熬的参汤,
用银勺舀起少许,轻轻吹凉后试图喂进朱标嘴里,
可朱标牙关紧闭,参汤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锦缎。
殿中气氛凝固,仿佛连时间都停了下来,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在空气中弥漫。
殿外长廊上,杜萍萍跪在冰冷的青砖上,额头抵地,
后背的官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这个姿势他已保持了两个时辰,
膝盖跪得发麻,却不觉得累,只是满心恐惧。
若是能重来,他绝不会如此急匆匆地上那封奏疏,
定会静等时机,徐徐汇报,徐徐图之。
可如今,只能自作自受!
杜萍萍再次感受到那种如浮萍般的漂泊无依,
这次更甚,一旦太子殿下有恙,
他定然会被砍头,说不定比天牢里的毛骧死得还早。
偶尔有宫人鱼贯走过,脚步放得极轻,
没人敢看他一眼,只有廊下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殿内,一名太医忽然惊呼:
“陛下!殿下的手指动了!”
朱元璋猛地凑到床边,
果然见朱标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眼睑也轻轻颤动。
李院判连忙收回金针,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片刻,朱标的眼睛缓缓睁开,
先是迷茫地扫过殿内的烛火,
而后落在朱元璋脸上,声音虚弱得像一阵风:
“爹”
“儿啊.你醒了.”
朱元璋连忙伸手去握朱标的手,干枯的手指微微发颤,视线瞬间变得模糊,鼻子也有些发酸:
“儿啊,你感觉如何?哪里疼?”
朱标摇了摇头,喉咙动了动。
王太医连忙递过参汤,这次朱标终于能小口咽下,眼神也渐渐清明了些:
“儿臣没事。”
李院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上前一步,
手指再次搭在朱标的腕脉上,片刻后,脸上露出了困惑。
又仔细查看了朱标的瞳孔,摸了摸他的额头,最后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