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每次都用布把鱼池盖起来,一般人看不见,
有次刮大风,把布刮跑了,我才瞅见一眼。”
“这水还能着火?”
盐工挥了挥手:
“海上稀奇事多着呢,前些年我还见着大山立在海上呢。”
说着,他脸上多了几分忌惮,
“前年还是去年来着,有个傻子想趁晚上偷点鱼,结果第二天人就死了。
捞上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是咋死的,
从那以后,盐场的人就没人敢靠近渔场了,
商行还加了守卫,夜里每隔一个时辰就巡逻一次。”
李满心里有了数,谢过盐工:
“多谢老哥,那我们去别的渔场看看。”
他挑着盐往镇上走,绕了个圈子,又悄悄回到芦苇荡。
“头儿,怎么样?”手下连忙迎上来问。
“渔场肯定有问题!”李满沉声道,
“今晚咱们潜进去,看看那红光到底是什么,再捞点蛤蜊回来做证据。”
“是!”
等到天黑透,月色洒满大地,
李满带着四个手下,借着芦苇荡的掩护,悄悄摸向渔场。
夜风卷着盐腥味,吹得木栅栏摇摇晃晃。
盐场还点着灯,越过一堆堆粗盐,
能看到远处渔场里有人在忙活,像是正提着帆布往鱼池上盖。
借着灯光,还能隐约看到丝丝血红顺着鱼池的缝隙漫开,
连旁边的沙滩都染成了淡红色。
“妈的,还真有鬼!
都小心点等天完全黑透再行动!”
李满骂了一声,一直等到子时,才终于有了动作:
“走,从后面的滩涂过去,那边水浅,守卫也少。”
他率先跳进滩涂里,冰冷的泥水没过脚踝,
几个人猫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尽量不发出声音。
快到鱼池边时,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守卫的说话声:
“快点干吧,这破差事干得人腰酸背痛,还整宿整宿睡不好觉。”
“你傻啊?这好差事旁人抢都抢不到!
昨日叶管事说了,舟山那边新开了个渔场,
这个渔场很快就不用了,到时候你想干都没机会。”
“什么?要关了?”
“小点声!好好盯着!听说是京中生意不景气。”
要关门?
李满心里一凛,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开了好几年的渔场突然要关,分明是做贼心虚!
他示意手下停下,等守卫走远了,
才悄悄靠近鱼池,用带来的细网捞了一把。
网里有几只蛤蜊与几条小鱼,
壳上缠着厚厚的暗红藻类,滑溜溜的,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就是这个!”
李满有些激动,压低声音,把蛤蜊和藻类小心地装进水壶,盖紧盖子,又多捞了几只,才悄悄往后退。
刚走到滩涂中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灯笼的光亮,有人大喝:
“谁在那儿?!”
李满心里一紧,连忙带着手下往芦苇荡跑,泥水溅得满身都是。
守卫的脚步声追了过来,还夹杂着喊声:
“有人!有人偷东西!放箭!射死他们!”
李满瞳孔一缩,还有箭?
他暗骂一声,连忙挥手:“快快快快走!”
嗖嗖嗖——
锐利的箭矢擦着耳边划过,
几人不敢回头,拼了命往前跑,
直到钻进芦苇荡、跳上渔船,才终于松了口气。
“快开船!”
李满喘着粗气,看着远处渔场的光亮,满心后怕,
妈的,差点就栽在这儿了。
京城,距离太子昏迷已过去七日。
最开始两日,朝野间还算平静,鸦雀无声,
可最近几日,弹劾的奏疏却接连涌向皇宫,
目标直指前些日子大出风头的市易司。
弹劾的理由五花八门,
“擅调禁军围太子府,惊扰东宫,目无礼制。”
“无诏私查尚食局,藐视宫规,僭越职权。”
更有御史弹劾市易司,
“借查案之名,行专权之实,扰乱京畿民生,恐有不臣之心。”
不少官员纷纷附和,与市易司素有过节的户部、刑部更是联名上书,请求皇帝治陆云逸的罪。
士林中,也有一些学子联名写诉状,上呈京府,
要求市易司归还那些百姓田产。
可这些奏疏,要么石沉大海,要么留中不发,
宫里只传出消息,大太监李忠每日要往存放废弃奏折的偏殿搬一大箱奏疏。
朝臣们虽知道奏疏可能都没有被看,却仍未停止弹劾,
尤其是陆云逸上疏请求,以北平为核心,修通四方官道,
反对声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京城几乎沸腾。
市易司衙门里,陆云逸却没理会那些弹劾,
而是专心翻找一堆泛黄县志,
甚至连一些记载祥瑞的旧奏折都被他从库房调来。
桌上烛火跳动,映得他眼底布满血丝,
几日没合眼,让他周身自然弥漫出一股疲惫的萧瑟感。
“宋绍熙年间,嘉兴近海生赤潮,鱼蛤食之,人食则眩仆。”
看到这句记载时,陆云逸眼睛骤然亮了,连忙用红笔仔细圈了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亲卫快步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开口:
“大人,汪大人派人来送信,说是找到了!让您去冰窖查验!”
陆云逸猛地抬头,噌地一下站起身,
瞬间,他只觉得眼前发黑,世界天旋地转,好在这阵眩晕转瞬即逝。
“走!”
陆云逸带着两名亲卫出了皇城,
翻身上马时动作都急切了几分。
辰时刚过的日头不算烈,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尘土。
一路疾驰,一行人很快出了京城,来到城南的应天建筑商行,
隔着老远,灰白的建筑群便渐渐清晰。
大概是清晨开工时分,往来的工匠、伙计多了不少。
几名守卫见是陆云逸,连忙躬身行礼,让出道路。
来到最中央的三层小楼前,
陆云逸刚翻身下马,就见汪晨快迎了出来,
他鬓角的白发沾着些灰尘,显然也是刚忙完。
“大人!李满昨夜刚回来,人受了点惊吓,不过没大碍。”
“先看东西。”
陆云逸摆了摆手,语气沉凝,目光已往商行深处扫去。
他注意到汪晨身后跟着个精瘦汉子,
灰布短褂上还沾着泥点,脸上几道浅划痕已经结了痂。
李满见陆云逸看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小人李满,见过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