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大逆不道的人比比皆是,也没人敢挑他军功的毛病。
只因整个朝廷的年轻军户都在盯着这人,
盼着他成为勋贵的那一天。
军中也需要这样的人,来做天下人榜样!
谁要是想将他拉下马,谁就是军队的敌人。
杜萍萍坚信,陆云逸定然知晓此事,且早已做好准备。
这个时候,宋国公说出这番话,其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稍有不慎,便会失去如今的地位,
新贵终究是新贵,比不得冯胜这等军中魁首。
不知过了多久,陆云逸轻笑一声,淡淡开口:
“多谢大将军念及末将未来,这番苦心,云逸心领了。
然《论语里仁》有云,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末将是北地边民,也是军中粗人,却也知道“义”字乃立身之本。
今日之事,义在国法,在太子安危,
在天下臣民对朝廷的信任,
而非在勋贵的私谊、未来的私念。
昔年汉廷张释之执掌廷尉,汉文帝曾因私人恩怨,欲重判冲撞车驾的人,
张释之直言,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
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
“朝廷查逆党、辨忠奸,凭的是国法,依的是大明律。
若因大将军一句保勋贵便绕开法理、轻放嫌犯,与汉文帝欲扰乱国法有何区别?”
“末将受国朝恩惠,特命查此案,
若因一己私利而废法,
一则有负陛下与太子,二则有愧军中袍泽对军纪严明的期望,
三则会让天下人嘲笑我大明,
法只约束百姓,却管不了勋贵,此等失义之事,末将断不敢为。”
杜萍萍浑身紧张,冷汗都流了出来.
陆云逸继续道:
“常言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大将军许以勋贵之途,是富贵之诱,
言及九泉下老兄们寒心,是人情之常。
但末将从军之日,父亲便曾教导,武人不惜死,更不徇私。
今日纵使违逆大将军,也需坚守大丈夫气节,维护国法威严。
非末将敢反驳大将军,
实在是义与法在前,不容退缩,还望大将军体谅。”
屋中陷入久违的死寂,
冯胜淡淡地看着陆云逸,始终没有说话,气氛愈发沉闷。
就在杜萍萍承受不住压力,准备开口打破僵局时,冯胜缓缓问道:
“没得商量?”
陆云逸淡淡回道:
“谋害太子殿下乃是头等大罪,没得商量。”
“好!”
冯胜猛地站起身,干枯的身躯竟散发出浓郁的威势,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种!本公从不劝人,既然你已决定,那便如此,事后,可别后悔!”
说罢,冯胜一甩袖袍,踱步走出房舍,隐隐有声音传来:
“送客!”
先前的唐彦博慢慢走进来,神情不再和煦,转而变得严肃:
“两位大人,天色已黑,尽快离开吧,
路上多加小心,听闻此地有百姓因失去土地沦为乱民,专做劫道打劫的勾当!”
说完,唐彦博转身离开,留下陆云逸与杜萍萍面面相觑。
杜萍萍只觉得小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看向陆云逸问道:
“陆大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云逸眼睛眯起,神情凝重:
“杜大人听不懂吗?路上有山贼流寇,得小心性命!”
第992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行人走出村子,夜色已深。
四周都是黑洞洞的稻田,偶尔有一盏巡田明灯,没有带来暖意,却徒增一抹阴森。
骑上战马,陆云逸脸色凝重。
杜萍萍更是左右打量,惴惴不安,
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凑近了些:
“陆大人,咱们就这么回去,会不会出事?”
此话一出,周遭军卒与锦衣卫都竖起了耳朵,
盼着能得到一个足够安全的答复。
但陆云逸却没有说话,只是不停扫视四周,
脑海中回荡着句容到京城的路线,心中满是疑惑:
要是动手,为何不在村子里直接动手?
还要放他们走?
他抿了抿嘴,淡淡道:
“做好防范,小心提防,别死在路上。”
此话一出,周遭军卒顷刻间握上刀柄,
一众锦衣卫脸色大变,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身上略显威风的飞鱼服。
他们是暗探,查贪官污吏还算得心应手,
可若是与军队厮杀,怕是撑不过一个照面。
杜萍萍忽然生出几分后悔,觉得不该一时冲动,匆匆追来,
“陆大人,宋国公算来算去还是您的二姥爷,他不会这么痛下杀手吧?”
陆云逸脸色有些古怪,淡淡瞥了他一眼:
“朝堂争斗,就连亲生父子都能拔刀相向,
一个二姥爷,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本官也是第一次见到宋国公,何来亲疏之分?”
杜萍萍一颗心坠入谷底,他强迫自己冷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陆大人,宋国公如此直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算杀了我们,也解决不了问题,事情还会继续推进,反而会让矛盾激化。
在京城附近动兵,可是死罪啊。”
陆云逸嗤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京城外动兵的事还少吗?
仅仅是本宫,就遭遇过两次,
更何况是在这距离京城二十里外的句容县。
杜大人,还是放弃幻想吧,朝堂争斗一定会流血,只不过是以何种方式而流。
今日这一关,且看你我运气。”
说完,陆云逸挥了挥手,
看向身后的百余名军卒,吩咐道:
“着甲掩面,军械齐备,随时准备迎敌!”
“是!”
陆云逸又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十几名锦衣卫,沉声道:
“不奢求你们能杀敌斩贼,
但真有贼寇来袭,尔等不能添乱。
到时候你们就保护好杜大人,争取让他活下来。”
此话一出,在场锦衣卫都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杜萍萍更是欲哭无泪,心里拔凉。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
“陆大人言重了,说不定我们能顺利回到京城。”
“希望吧。”
陆云逸一招手,亲卫巴颂便递来一把牛角大弓,还有近三十根羽箭。
陆云逸将大弓背起,箭袋放在战马一侧,
又接过亲卫递来的头甲与面甲,一一戴在头上!
顷刻之间,一个身长八尺、手持长枪、背负长弓的年轻将军出现在众人眼前。
漆黑面甲下,是两颗锐利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