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洪武,从逆党做起 第2263节

  若官员到任,百姓能安居乐业,便是好官,

  若政令颁布,百姓怨声载道,便是恶政。”

  朱允炆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

  “那先生,如何才能让国朝强盛呢?

  我听父皇说,太祖皇帝打天下时,百姓苦极了,

  如今虽太平了,可还有地方闹灾荒,还有百姓吃不饱饭。”

  方孝孺放下《汉书》,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休养生息四字,字迹方正有力,

  “国朝强盛,不在兵多将广,也不在国库充盈,而在百姓富足。

  昔年汉初,天下刚定,

  高祖、文景二帝轻徭薄赋,让百姓安心种地养蚕。

  不过几十年,便有了“太仓之粟陈陈相因”的盛世。

  如今大明立国刚过三十年,

  百姓刚从战乱中缓过来,就像刚栽下的树苗,需浇水施肥,不能用鞭子抽打。”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

  “朝廷管得太多,反而是害。

  比如地方农事,该种麦还是种稻,百姓比官吏清楚,

  比如商户买卖,该卖布还是卖粮,市场比朝廷明白。

  朝廷只需定好大规,不叫豪强占地、不叫官吏苛税、不叫流民无家。

  剩下的事,让地方自己管,让百姓自己做。

  日子久了,百姓富了,国朝自然强盛。”

  朱允炆忽然想起什么,又问:

  “先生说朝廷少管地方,可地方上有皇伯皇叔做藩王,

  他们不是替朝廷管着地方吗?

  前日秦王府的人来京,说秦伯伯在关中修了水渠,百姓都念他的好呢。”

第1019章 人生三十年,劳碌一场空

  方孝孺听到朱允炆提藩王修水渠的事,点了点头,沉声道:

  “殿下看到的是秦王修水渠,却没看到秦王在关中占了千顷民田。

  那些百姓丢了地,只能去王府做佃户,

  租子要交六成,比朝廷的赋税还重,

  水渠浇的是王府的田,

  百姓的田早就被圈走了,这算哪门子的好?”

  朱允炆愣了愣,攥着衣角小声问:

  “先生是说.伯伯在骗人?

  可内侍说,秦地的百姓都给王府送匾额了。”

  “百姓不敢不送。”

  方孝孺转过身,眼神里带着几分痛惜,

  “地方官要听藩王的,胥吏要靠藩王吃饭,

  百姓若是不送匾额,来年的租子说不定要涨到七成。

  藩王看似在管地方,实则是在分朝廷的权,

  地方官想惩恶,藩王说这是我的人,

  朝廷想赈灾,藩王先把粮扣下来,再行分发,

  长此以往,地方只知有藩王,不知有朝廷,这不是祸害是什么?”

  他走回案前,拿起笔在宣纸上画了个圈,圈里写朝廷,

  又在圈外画了几个小圈,标上秦、晋、燕,

  “殿下看,朝廷是根,地方是枝,

  藩王就是长在枝上的病灶,

  看似跟着枝长,实则在吸枝的养分。

  您若将来登基,一定要把这些病灶摘了,

  把藩王都迁回京城,

  让他们住王府、领俸禄,却不能碰地方事务。

  地方的事,交给地方官管,

  百姓的事,让百姓自己做主,这样朝廷的根才能稳。”

  朱允炆看着纸上的圈,心脏怦怦直跳,甚至嘴唇都有些发干:

  “我皇爷爷与父皇还在,我当不了皇帝,说了不算。”

  方孝孺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扶正:

  “殿下别怕,您是长子,

  这天下本就该您继承,法理在您这边。

  藩王若是安分,回京享富贵,便是皇室的福气,

  若是不安分,那就是逆贼,天下百姓都不会容他们。

  当年汉景帝削藩,七国叛乱,最后还不是平定了?

  不是因为兵多,是因为百姓站在朝廷这边。”

  他拿起《汉书》,翻到七国之乱那一页:

  “殿下看,吴王刘濞说清君侧,

  可他占着江南盐铁,百姓连盐都吃不起,谁肯跟他反?

  藩王的根基在百姓,只要您待百姓好,

  百姓就会护着您,就算藩王想反,也翻不起浪。”

  朱允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

  “那军队呢,军队都喜欢弟弟。”

  朱允炆眼神平静,不像是一个少年人,

  反而像是一个见惯了世间沧桑的老者,有着很深的城府。

  方孝孺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汉唐以强亡,各地军阀割据,百姓民不聊生,

  故宋虽死于北方兵患,朝廷也屡屡被欺压,但至少百姓还安居乐业,

  故元以武立国,但几任皇帝都在竭力压制军队,重用文官,与民休养生息,

  大明虽然亦是以武立国,

  但却以仁孝治天下,武人乱不了政,也不会出太多的风头,

  相较于二殿下,您沉稳知礼节,

  天下的读书人都会站在您这一边,您还有什么害怕的?”

  朱允炆平静的脸庞有了一丝变化,呼吸一点点急促,

  作为天家子弟,他早有了远超同龄人的认识,

  而他是长子,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登上那皇位。

  呼.

  朱允炆长舒一口气,发问:

  “先生博览群书,为何不去科举入朝为官。”

  方孝孺闻言,眼神暗了暗,

  他出身江南士族,父亲曾在元为官,老师又是逆党宋濂,不许参加科举。

  他拿起笔,在修养生息旁边写了取仕二字,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科举是朝廷的法度,能选到读书人,却也拦了不少真才。

  就像臣,跟着宋先生读书二十年,

  论经史、论民生,不比那些新科进士差,

  可就因为种种原因,连考场的门都进不去。”

  他顿了顿,笔尖在纸上划了道横线:

  “科举考的是经义、策论、诏诰、表笺等,

  可治理地方要懂农事、懂水利、懂断案,

  田间老农,能算出哪块地种麦收得多,

  衙门捕头,能一眼看出谁是盗贼,这也是才。

  可这些人不会写经义、策论,

  一辈子都进不了朝廷的门,这就是科举的局限。”

  朱允炆皱着眉问:

  “那不用科举,怎么选才呢?总不能随便找人吧?”

  “不是不用科举,是不能只靠科举。”

  方孝孺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

  “可以承袭故元旧制,用铨选,

  让地方官举荐,谁懂农事,让县令举荐,谁懂水利,让知府举荐。

  举荐来的人,先去地方当小吏,干得好再升官。

  这样一来,不管是读书人,还是老农、捕头,

  只要有本事,都能为朝廷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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