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记住,选才要不拘小节,别被出身、会不会写文章、捆住手脚。”
朱允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此刻,内侍轻手轻脚走进来,躬身道:
“殿下,已过未时,该歇会儿了。”
方孝孺抬头看了看窗外,阳光已经西沉,便收起笔:
“今日就到这里吧,殿下把今日所说好好想想,明日咱们再论《孟子》。”
朱允炆点点头,起身送方孝孺到门口,
看着他提着书袋走远,才转身往太子妃的偏厅去。
偏厅里燃着淡淡的檀香,太子妃正坐在窗边做针线,
青灰色的线在素色绢布上绣着兰草,
见他进来,连忙放下针线,招手道:
“允炆来了?快过来,坐在娘身边。”
朱允炆跑过去,坐在软凳上,还带着点孩子气的雀跃:
“娘,今日先生教得可好了!”
太子妃拿起帕子擦了擦他的额头,笑着问:
“哦?先生今日教了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先生教我辨忠奸,还说.还说我是长子,将来该管天下。”
朱允炆说着,小脸上满是得意,
“先生还说,以后要把皇伯皇叔迁回京城,
让地方官好好管地方,百姓就能吃饱饭了。”
太子妃的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掩去,只摸了摸他的头:
“先生说得对,允炆要好好听先生的话,将来才能做个好君主,
但这话不能到外面说,你自己知道就好,记住了吗?”
“记住了!”
朱允炆用力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太子妃:
“娘,父亲怎么还不回来?”
太子妃脸上同样出现一丝复杂,摸了摸他的头:
“不用担心,你父亲只是有一些要事要处置,不会有事的。”
夜色已沉到最浓,
东宫的宫墙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光芒,
连巡夜的禁军都放轻了脚步,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只发出极淡的哒哒声。
偏殿的烛火亮着,却没什么暖意,窗纸上映着一道单薄的身影,
是太子朱标正半靠在榻上,
手里捏着本翻了一半的资治通鉴,
眼神却有些涣散,自从中了赤潮藻的毒,
他总觉得浑身乏力,连看书都撑不了半个时辰。
“殿下,陆大人来了。”
内侍轻手轻脚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太子。
朱标抬了抬眼,挣扎着想坐直些:
“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一股夜晚的寒气涌进来,
陆云逸快步走入,他今日穿了件素色绸袍,眼下眼底泛着青黑,
见到太子,立刻躬身行礼:
“臣陆云逸,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不用多礼。”
朱标连忙抬手,声音有些发虚,
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内侍赶紧递上温水,他喝了一口才缓过来,
“坐吧,这么晚了还跑一趟,有要紧事?”
陆云逸在椅子上坐下,先扫了眼太子的脸色,
比上次见时更苍白了些,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心里不由得一沉,
却还是先打起精神,从怀里掏出几本账册:
“殿下,这是这两日的成果,您先看看。”
朱标接过账册,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摩挲,翻开第一本,是应天商行的流水:
“盈利一万三千三百贯?”
他有些惊讶,抬眼看向陆云逸,
“不是都说推行宝钞会亏,怎么反倒赚了?”
“是百姓和大户都怕宝钞没用,赶着来买东西。”
陆云逸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
“甚至,各部衙门也都派了人前来,
用衙门中留存的宝钞买一些必备之物,另外,杜佥事那边也有收获,
昨晚端了不少钱庄、黑市,抓了不少人,
京里的私兑渠道算是断了大半,
人们无处可兑银,只能将钱花了。”
朱标点点头,眼神亮了些,又翻到下一本:
“何子诚的事,压下去了?”
“有些成效,百姓现在都传他是私通儿媳被鬼魂索命,
还有人说陛下对他不喜,然后上天对他降了惩罚。”
朱标轻轻舒了口气,把账册放在榻边,手指按了按眉心:
“辛苦了,前些年你说组建应天商行时,本宫还有些含糊,
但现在看来.
若是没有应天商行,这京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殿下,这是臣该做的。”
陆云逸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关切,
“臣今日找太医院问了,听说殿下的身子还没有好转?”
太子点了点头:
“整日疲惫.不能动气,也不能乱走。”
陆云逸沉吟片刻,轻声道:
“殿下,排毒主要靠肝肾,多吃些养肝肾的东西,
鸡蛋、牛奶,还有瘦肉和豆腐,这些东西能补气血,养肝肾。
另外,一定要多喝水,多如厕,方能排毒。
臣已经让商行那边每日送新鲜牛奶和鸡蛋过来,
还有从神烈山上采的山泉水,殿下可得记得吃。”
他怕太子不当回事,又补充道:
“殿下,从种种迹象来看,
您虽然中了毒,但毒性还未深入骨髓、打闹,好好休养,凭借身体定然能将毒素排出,
若是懈怠了,肝肾有损,后续就难办了。”
朱标静静听着,最后才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了,最近这些日子,每日都要喝不少茶水。”
“殿下,最好是饮清水,茶本无害,
但炒制中会经烈火烘烤,难免有一些弊病,
平常人服用,自然无事,
但殿下如今中毒,还是不要给肝肾增加负担的好。”
朱标面露无奈,但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了。”
陆云逸见太子听进去了,心里松了些,
又想起正事,脸色渐渐沉下来,从袖中掏出一份折叠的文书:
“殿下,还有件事,臣想跟您商议,这是徐增寿今日送来的,
陛下让他护送三千富户迁往关中,
臣想借这次机会,找出藏在京里的逆党。”
朱标接过文书,展开一看,
上面写着富户的名单、出发时间和路线,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怎么找?用这些富户当诱饵?”
朱标眉头一皱,淡淡道:
“朝廷中的争斗不应外溢到民间,这些富户是无辜的,也是大明忠良,
若是逆党来捣乱,怕是会伤了他们。”
陆云逸嘴唇微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极低:
“殿下,这几日我等都在处处接招,这太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