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营的中军大帐是一座三层小楼,二层是机要所在。
徐增寿此刻就在靠近中段的一处会议室内。
应天卫的几位参谋都在,
坐在长桌两侧,匆忙整理着文书,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很快,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抬起头,诧异发问:
“将军,运送三千富户,为何我等还要谋划作战方略?”
徐增寿瞥了他一眼,见是李芳英,没好气地说道:
“废什么话,上官给你安排什么,你就做什么。
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李芳英是已故岐阳王的幼子,曹国公李景隆的三弟。
他起初是勋卫,因受不了整日站岗的枯燥,才被派来应天卫做随军参谋。
他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应道:
“是,将军!”
没过多久,李芳英又开口了。
他拿着一本文书走到徐增寿面前,郑重发问:
“将军,我部拟分为前中后三部拱卫三千富户,
但中段兵力比前后要少将近三成,
若有敌来袭,只需从中段进攻,就能将前后隔绝。
卑职建议,将最精锐的茅文昊部安放在中段,以此达到快速支援的目的。”
徐增寿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行啊,这你都懂?哪学的?”
李芳英挺直腰杆,沉声道:
“回禀将军,卑职是从兄长的李氏兵书中所见,
如此长蛇队伍,应当将主力放在中段,以此覆盖前后。”
“李氏兵书?那是什么?是岐阳王的家学?”
“不是,是家兄所著的兵书!”
徐增寿有了一瞬间的呆滞,眼中满是茫然。
若是没记错,曹国公行军打仗才不过四年,这居然也有兵书?
“我是不是也能写一本徐氏兵书?”
徐增寿默默想着,笑着发问:
“曹国公写的?怎么样?能给我看看吗?”
“回禀将军,家兄的兵书极好,陆大人也颇多称赞,
若是将军想看,等家兄回京后,可以问询他。”
“陆大人也颇多称赞?曹国公还有这本事?”
徐增寿陷入震惊,心中无声自语:
“难道是曹国公暗中苦练?偷偷用功?”
一定是的!
徐增寿心中肯定,而后说道:
“行军打仗可以将精锐安放在中段,
但我们只是送人,需要提防的只有山匪流寇,将精锐放在前后以作震慑即可。”
李芳英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是!”
“嗯,你们先忙着,本将去歇会。”
徐增寿摆了摆手,踱步走出会议厅。
离开后,他没有去歇息,
而是径直上到三层,去到一间隐秘房舍内。
打开门,屋内同样放着一张狭长方桌,两侧坐着人,桌上全是写写画画的纸张,一旁挂着一张巨大的京畿地图。
巩先之正站在地图前,低头沉思!
“将军来了!”
巩先之见他进来,躬身一拜。
徐增寿摆了摆手:
“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亲卫。
怎么样?两百名火枪手能藏在中段队伍中吗?”
巩先之脸色略有凝重:
“将军放心,不过两百名火枪手,完全能藏匿在中段而不被敌人发现。”
“那就行,我已经安排好了,
应天卫的大半精锐在前后,中段只有部分军卒,
要是真有人来截杀,就靠你们了。”
“将军放心,我等已隐藏了四百匹战马,分散在中段队伍中拉车,一旦有变,我等可快马支援。”
“嗯。”
徐增寿点了点头,有些狐疑:
“咱们是不是有些惊弓之鸟了?真有人会来截杀?”
巩先之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将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事事有防备,才能事事有准备,这样面对突发军情,才不会慌乱。”
“对对对!”
徐增寿连连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在京城待的时间长了,都快忘了怎么打仗了,是我错了。”
徐增寿看向面前的地图,看着上面的一个个标记,问道:
“你这是在看什么?”
巩先之指了指地图,沉声道:
“卑职在推测敌军进攻的地点。”
“哦?有哪些地方?”
巩先之脸色凝重,说道:
“回禀将军,暂无具体地点,但卑职推测,逆党若真要动手,不会在京畿。”
“为什么?”
“京畿卫所颇多,各地官府与卫所也时常进山清扫流寇。
在京畿动手,地方官府会很快有反应,想要作乱的难度极大。”
徐增寿听后眉头一皱,仔细想了想后,说道:
“我倒是觉得,敌人在京畿动手的可能性更大。”
“还请将军解惑。”
“逆党若是截杀我等,为了什么?
一是给朝廷一个下马威,让迁都之事不顺利,
二是震慑那些富户,让他们别以为得了朝廷的承诺就安全了。
一路行去何止千里,说不定要死在路上。
所以,我觉得,逆党会在京畿动手。
只有在京畿,造成的影响才会更大,才会被更多人知道。
若是在河南,布政使司以及都司联手遮盖,可能就大事化小了。”
巩先之听后倒吸一口凉气,
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推测很有道理,便迅速说道:
“将军说的是,卑职只考虑了作战地形以及成功可能,没考虑到这一层。”
徐增寿笑了起来:
“明日才出发,两个预案都做,
但有一点要记住,要是真来了叛军,这是公然挑衅朝廷!
妈的,一定要把这些崽子都杀了,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巩先之笑了起来,挺直腰杆:
“是!”
夜色深沉,眨眼就到了寅时。
大营的灯火虽还零星亮着,却远不如初入夜时热闹。
富户们大多已睡下,
只有巡夜的应天卫军卒在来回走动。
这时,一道瘦小的身影从西侧帐篷后探了出来,
是一富户的家丁,名为刘三。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衫,腰间系着布兜,手里拎着夜香桶。
看似要去营角的秽物集中点,实则眼角余光正飞快扫过四周。
“都快点走,巡完这趟换班!”
不远处传来巡逻队小旗官的吆喝。
灯笼的光晃过帐篷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