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连忙缩回脑袋,贴着帐篷的阴影蹲下。
等巡逻队的脚步声渐远,刘三才猫着腰起身。
他没往营角走,而是绕到帐篷后侧,
借着富户们堆放在此的行李作掩护,一点点挪向大营东墙。
这里是昨日安置富户时临时开辟的区域,
营墙还没完全修实,墙角留着个半人高的排水口,只用几块松动的石板挡着。
刘三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
指尖扣住石板的边缘,猛地一使劲,将石板挪开一道仅容一人钻过的缝隙。
他先把夜香桶递出去,再弯腰缩肩钻了出去。
出去后,他迅速把石板挪回原位,
又用枯草盖住缝隙,才拎起夜香桶,往北边的小路跑。
路上需避开巡夜的军卒。
约莫一刻钟后,北城门的轮廓终于在夜色里显现出来。
城门早已关闭,门楼上挂着两盏灯笼,
昏黄的光洒在城门前的空地上,映出侧门两个守卫的身影。
刘三放缓脚步,贴着城墙根绕到城门西侧的暗角,从布兜里掏出木牌攥在手里,轻轻咳嗽了一声。
城楼上的守卫探出头,压低声音问:
“谁在那儿?”
“是我,来送夜香的。”
刘三抬起头,把木牌举过头顶,借着灯笼的光让守卫看清,
“西风起,菊花开。”
城楼上的守卫身子一紧,沉默片刻,对身边的同伴开口:
“我去看看。”
不多时,他便提着灯笼从城门内侧小梯下来,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侧门。
“东西带来了?”
守卫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警惕地扫过刘三身后的路。
刘三连忙从布兜里掏出那卷密信递过去:
“张老爷家的货单,让给关中的亲戚带个信,行李在前后,明日一早就走。”
守卫听到这句话,暗暗记下,
将密信塞进怀里,又把木牌还给刘三,接过夜香桶:
“知道了,回去吧。”
第1022章 蛛网密布 利益相关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陆云逸便缓缓睁开眼睛。
感受着身旁的柔软,他发出一声感慨叹息,
整日被弹劾,也并非没有好处,
至少不用凌晨五点就去参加朝会,能一直睡到辰时。
不过,即便如此,陆云逸还是掀开被子早早起身,
静静沉睡的木静荷微微睁开眼睛,脸上还带着慵懒,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大人,多睡一会儿吧,您不累吗?”
陆云逸起身穿衣,笑着说:
“你睡吧,睡够了再去商行,不耽搁挣钱。”
木静荷木讷地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陆云逸起身离开房舍,本想先去院中洗漱,再练练枪。
可他刚出门,见天色还带着几分淡蓝色的阴沉,
就见管家匆匆跑来,神色慌张:
“老爷,门前有个自称北城门守将的人前来拜访,说是叫钟瑞。”
陆云逸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脑海中迅速掠过京军的诸多文书,
豹林卫有位千户名叫钟瑞,只是不知是否便是前来拜访之人。
“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只说有要紧事,一定要当面跟大人禀报。”
陆云逸思索片刻,轻轻点头:
“让他进来吧。”
“是。”
陆云逸没有急着去见钟瑞,
而是先洗漱完毕,又在庭院中活动了一番身子,才走向前厅。
借着微亮的天色,
他看到正厅内有个中年人正在踱步徘徊,神色惴惴不安。
这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皮肤黝黑,胡须浓密,看着颇为可靠。
“你是钟瑞?”
中年人正低头踱步,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哆嗦。
他连忙看向门口,见站着个年轻人,
刚想询问对方身份,随即反应过来,先是一愣,而后面露震惊:
“末将豹林卫千户、北城门值班守将钟瑞,拜见陆大人!”
陆云逸上下打量他一番,径直走到上首坐下:
“坐,找本将有什么事?”
钟瑞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在下首。
他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最终化为决绝,沉声道:
“大人,昨日末将在北城门值守,发现有人从城北大营往城外传递消息。
末将觉得此事蹊跷,心中有了猜测,便一早前来禀报。”
“哦?”
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有人违反禁令,为何不禀报上官?反倒跑到本将府上来?”
钟瑞面色忽然平静下来,抿了抿嘴,
将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程度:
“大人,末将是山西人,而末将的上官是扬州府人。”
此话一出,正厅内的气氛陡然凝固。
站在不远处的巴颂握紧了手中长刀,看向钟瑞的目光多了几分异样。
反观陆云逸,脸上却露出几分欣慰,
忽然笑了起来,长舒一口气,似是卸下了心中烦闷,
“本将就说嘛,朝中与军中并非没有北人,
你做得很好,依你推测,传递的是什么讯息?”
钟瑞身子一松,只觉浑身被冷汗浸透,赌对了。
“回禀大人,城北大营昨日安置的是外迁关中的三千富户。
末将推测,有人要对外迁之事不利,
所以才贸然上门,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陆云逸点了点头,笑着看向他:
“你很关心这些富户?”
钟瑞语气带着几分忐忑,缓缓回答:
“大人,朝廷已数次向关中迁移富户,
每次末将都在暗中关注,生怕被人搅局。”
陆云逸靠在椅背上,神色轻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开门见山问道:
“你支持迁都?”
钟瑞一愣,没想到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如此直接。
他也不再犹豫,沉声道:
“末将是北人,自然支持迁都,
无论是迁去西安、太原,还是北平,对末将的家乡都大有裨益。
而且,末将也能多些机会回家。
不瞒大人,朝廷在直隶,
上官与同僚多是南人,末将作为北人,总觉得格格不入。
这些年,末将一直不敢告假返乡,生怕离开一日,职位就被人顶替。
可即便如此,末将也走到了军伍尽头,无论是嘉奖还是升迁,都轮不到我。”
陆云逸收敛笑容,淡淡道:
“南人与北人,皆是我大明子民、大明军卒,
坏的不是南北百姓,而是其中的害群之马。”
“大人说得是,末将有位上官出自广东,待末将便极好。
有几次末将被人故意刁难,都是这位上官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