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文坐在公案后,看着手里的文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赵书楠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刚整理好的罪证,小心翼翼地说:
“大人,熊向文那边很乐意接管宝钞提举的差事。
下午的合议,就能把人换掉。”
傅友文没抬头,只叹了口气:
“换个北人上去,希望能缓解几分局势。
市易司那边还在步步紧逼,
就连民间都有了流言,说咱们户部故意不给百姓兑钞,不让他们去应天商行采买。”
话音刚落,一名吏员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
“大人!京府派人来了,说高大人请孔部堂过去有事相商,
还说还说百姓押着咱们的吏员去告状了!”
“什么?”
傅友文猛地拍案而起,
公案上的笔墨纸砚都震得跳了起来:
“反了!反了!高守是干什么吃的?不会拦着吗?”
赵书楠也有些慌张,连忙道:
“大人,这要是闹大了,陛下怪罪下来,咱们户部可担不起啊!”
傅友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去,让孔天纵抓紧过去,平息民愤!
要不然,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1025章 顺势耳闻,借坡下驴
刘府内,刘三吾坐在书房里,
手里捏着一封密信,脸色阴沉。
送信的管家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
密信上写着两件事,
一是明道书院被查封,徐辉祖态度强硬,学士们联合施压却毫无效果,
二是百姓押着户部吏员闹京府,高守束手无策,已派人去联系户部。
“怎么会如此?”
刘三吾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他原本以为,皇党只会慢慢推进,
没想到今日突然发力,
又是查封书院,又是煽动百姓,这分明是要决战的架势!
“明道书院是地方读书人的根基,百姓闹京府是冲着户部来的。
皇党这是想一石二鸟,既打垮书院,又逼户部退步,为迁都铺路!”
刘三吾慢慢站起身,步伐有些蹒跚。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庭院,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之前不动手是为什么?在收集证据?毛骧又在其中做了什么?
难不成是要在京中搅浑水,转移对那些富户的注意?
不对这么做,代价太大了。”
管家见他低头沉思,轻声发问:
“老爷,咱们怎么办?
邹员外那边的事情,还要继续吗?
若是现在去追赶,还来得及。”
刘三吾想了想,眼神坚定:
“随他去!他是个执拗性子,输了那么多钱,心里憋着火气。
不管事情如何,他必然要办。
更何况,现在京中这么乱,真出了事,反倒是一件好事。”
“那要不要告知邹员外,让他动作快一些?”
“不用,让他们自己决定。”
“是!”
“你再送一封信去兵部,给茹大人,邀他今晚来府中赴宴。”
“是!”
管事领命,匆匆跑了出去。
刘三吾重新坐回椅子上,
端起桌上茶杯,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
他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眉头再次紧锁,
他还是低估了市易司的能力。
有如此多的钱财支撑,
应天商行能调动的力量超乎想象。
以往,这种调动百姓的力量,只有乡贤与士绅能做到。
现在,却因商贸被人夺走了这份权力!
想到这里,刘三吾面露震惊,猛地抬起头。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都说皇权不下县,
洪武朝虽有诸多举措,凭《大诰》介入地方事务,但终究不够深入。
或许,宫中允许京畿有应天商行这样的存在,
就是想借应天商行的手,
曲线救国般将皇权下放到村落!
应天城的石板路上,响起沉闷的马蹄声。
孔天纵骑着一匹黑马,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大人,慢些走.小的快跟不上了!”
身后传来宝钞司提举房德宇的呼喊。
房德宇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八品青色官袍,
骑在一匹瘦马上,被颠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孔天纵勒住马缰绳,回头瞪了他一眼:
“平日里让你少吃,你倒好,整日躲在库房里头偷吃!
现在百姓都闹到京府了,你还磨磨蹭蹭的!”
房德宇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只能催着瘦马往前赶:
“大人息怒,小的这就跟上
宝钞定额的事,本就是上官定的,跟小的没关系啊。”
“少废话!到了京府,好好跟百姓解释。
若是说不清楚,你这提举也别当了!”
孔天纵冷哼一声,调转马头,继续往京府方向去。
不多时,京府衙门外的喧闹声就传了过来。
孔天纵远远望去,只见青石板路上还围着不少百姓。
于继良和赵老栓站在最前面,
手里还拿着空银锭,正跟京府的衙役说着什么。
“来了来了!户部的官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百姓们瞬间转过头,
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孔天纵身上。
孔天纵翻身下马,刚要往前走,
就有几个年轻汉子冲了过来,手里举着菜叶和烂果子:
“就是你管着宝钞司?凭什么不给咱们兑宝钞!”
“把银子还给我们!别以为你们是官就能欺负人!”
烂菜叶和果子砸在孔天纵的官袍上,留下一片片污渍。
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能发作,
他是一部堂官,若是不顾体面,只会自绝于朝廷。
“都住手!”
孔天纵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
“本官是户部右侍郎孔天纵,有话好好说。”
于继良往前一步,抱了抱拳,语气却依旧强硬:
“孔大人,不是我们想闹,是你们户部太过分!
我们连着几天天不亮就来排队,
手里拿着真金白银,结果宝钞半个时辰就没了!
你说说,这不是故意刁难是什么?”
“就是!去年年底我来兑钞,房提举还说多兑多有,这次怎么就没了?”
赵老栓也跟着开口,指了指刚赶过来的房德宇:
“房提举,你倒是说说,这宝钞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