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第1042章 意外来客
进入十二月,天气骤然转寒,
冷风毫不吝啬地呼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似要与黄河水争个高下。
可显然,进入枯水期的黄河,根本敌不过这般寒风。
此刻天色阴沉,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枯黄的河水在两岸堤坝的约束下奔流向海,
即便处于枯水期,那股滔滔气势依旧颇为骇人。
开封城外中和镇的堤坝上,
身形干瘦的李至刚静静站在坝顶,
望着眼前奔流的黄河水,眼神空洞,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不远处,成千上万的民夫仍在堤坝两侧忙碌,
有一队人正沿着堤坝缓缓行走,试图排查堤坝上的缝隙。
往日里,他们的心绪总是沉重,
以往这个时候,一旦发现缝隙,必须赶在明年开春前仔细修补,
否则雨季来临堤坝溃决,附近村落都会遭殃。
但此刻,这队人却边查边说笑,毫无往日的紧张。
只因如今的堤坝,是用水泥、混凝土混合竹筋、麻绳、黏土筑成,坚硬至极。
上游百里的黄河堤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便在七八月份的汛期,也能扛住最大洪峰而毫无缝隙,
眼下这点枯水期的水量,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众人的说笑。
不少人停下手中活计,抬头望去,
只见十余人骑着战马,正疾驰而来。
众人面露诧异,
帮工的军卒不是早就撤走了吗?怎么还会有人来?
过去一年修筑堤坝,河南布政使司招募了民夫、雇佣了工匠,
河南都司也派出十余个卫所的部分军卒协同作业,
现在入了十二月,军卒便因天寒撤走了。
随着马队靠近,众人愈发惊讶,
领头者虽身着制式甲胄,
但头甲上的纹路与飘带,分明是卫所指挥佥事的规制。
堤坝上的李至刚也听到了响动,转头看来。
只见一名中年将领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堤坝。
李至刚迎上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马将军,发生了何事?”
来人是河南都司宣武卫指挥佥事马大可。
他依旧身形高大、肌肉隆起,粗糙的手掌始终握着长刀,周身透着战场上独有的凶悍之气。
见到李至刚,马大可行色匆匆,眼中却藏着惊喜,连忙道:
“李大人,刚收到消息,陆大人已经带人进入开封地界,今晚就能到中和镇。”
“陆大人?”
李至刚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猛然反应过来,猛地瞪大眼睛:
“陆大人?他他怎么会来?”
“传信说,京中事务已了结,他准备回大宁。”
“已了结?”
听闻这话,李至刚的眉头瞬间皱起,心中咯噔一下。
他官职虽不高,但在工部待过许久,
还承建过应天商行的差事,
人脉还算活络,京中不少消息都能听到。
如今听闻陆云逸要回大宁,
他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事情绝不可能这么快结束。
“李大人,您这是不欢迎陆大人?”
马大可见他脸色凝重,诧异问道。
李至刚从思绪中回过神,连忙摇头:
“不不不,马将军别多想,
本官只是觉得意外,京中的事不该这么快了结。”
马大可不懂京中那些弯弯绕绕,也没深想,笑着道:
“大人既然离京了,定然是没什么大问题。
李大人.这事要不要告知河南三司的诸位大人?”
李至刚顿时有些纠结。
陆云逸如今加封太子少保,已是正二品顶峰的官员,
这般大人物过境,按理应出面接待。
可他也清楚河南三司官员的怨言,
治水的两百万两银子,未经过三司,直接拨到了他手里,
三司官员对此颇有不满。
毕竟这么大一笔钱,过一遍手就能沾不少好处。
更何况,他还听说周王麾下有个掌柜,在京城与陆云逸有嫌隙,
甚至周王本人都因陆云逸亏了不少钱。
想到这里,李至刚轻轻摇头:
“还是算了吧,陆大人向来来去匆匆,
三司大人若要接待,难免大张旗鼓,不如一切从简。”
马大可连连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去安排。”
李至刚点头:
“有劳马将军了,本官安排好堤坝上的事,就与你一同去迎接。”
“好!”
傍晚的中和镇,被暮色裹得愈发沉静。
黄河水在堤坝下呜咽流淌,冷风卷着细沙,
拍打着镇口的酒旗,发出哗啦声响。
陆云逸一行人抵达镇口时,
最后一抹霞光正缓缓沉入地平线。
驿站外悬挂的风灯已被点亮,昏黄的光映着“中和驿”三个褪色的木字。
“大人!”
李至刚与马大可早已候在驿站门口。
见陆云逸翻身下马,二人快步上前,齐齐躬身行礼。
李至刚依旧干瘦,官袍上沾着些许泥土,
马大可则一身戎装,铠甲上的铜钉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看向陆云逸的眼中满是激动,双手都微微攥紧。
陆云逸伸手扶起二人,
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笑着打趣:
“许久未见,李大人愈发清瘦,看来治水的差事没少费心。
大可倒是依旧精神,看着也比从前通透了些。”
马大可挠了挠头,憨笑道:
“跟着大人打仗时,只知冲锋陷阵,哪懂什么做官的门道。
在地方卫所待了一年,就算磨,也磨出些见识了。”
李至刚也跟着笑了,眼中满是真切的敬重:
“大人一路劳顿,快进驿站歇息,下官已备好热水和吃食。”
陆云逸挥了挥手,吩咐驿站管事安置随行军卒,随后三人一同走进驿站。
院内栽着几株枯槁的老柳,
寒风一吹,光秃秃的枝条轻轻晃动。
进了正厅,侍从奉上热茶,热气驱散了些许寒意。
陆云逸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目光落在马大可身上,开门见山道:
“大可啊,打仗时你是最勇猛的先锋,这两年在宣武卫,过得怎么样?”
马大可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语气带着几分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