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差不差,太子殿下有两个儿子,允熥殿下是嫡子,允炆殿下是庶长子。
陛下若要立太孙,必在二人之中择选。”
“轰!”
这话如同惊雷,在朱棣脑海中炸开。
他坐在椅上,脸色有些发白。
若是立皇子,他未必没有机会,
毕竟北平乃元大都旧址,地位尊崇,他麾下又有重兵。
可他从未想过,父皇竟会跳过皇子,直接立皇孙!
这一瞬,他心中那丝隐秘的期盼,彻底成了泡影。
但他来不及惋惜,便意识到更严峻的问题,
允熥与允炆背后的势力,足以撕裂整个朝堂!
“允熥.允炆”
朱棣喃喃自语,手指攥得发白:
“允熥是嫡子,母亲是常氏,背后有军中勋贵,还有诸多边军将领支持。
允炆虽是庶出,却自幼在陛下身边长大,深得喜爱,朝中文官多偏向于他。
这二人若是二选一”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慌乱已说明了一切,
若允熥继位,文官集团必然不满,
文武对立会愈发激烈,
若允炆继位,军方势力会被处处掣肘,勋贵绝不会善罢甘休。
到那时,局势怕是比诸王争位还要凶险。
姚广孝的脸色也变得凝重无比,捻念珠的手微微颤抖:
“陆大人,你可知此事的严重性?
文官拥允炆,武将拥允熥,
一旦陛下定下人选,朝堂必然分裂。
逆党若是趁机挑拨,文官与武将火并,藩王坐山观虎斗,北元再趁机南下
大明江山,怕是要动摇根基!”
“说得没错。”
陆云逸语气沉重:
“所以至少要先解决一头,朝堂之事暂时无解,
便先稳住北疆,让北元余孽无力祸乱边疆。”
他看向朱棣,眼中带着几分恳切:
“殿下镇守北疆,手握重兵,是北方举足轻重的力量。
一旦京中因立储之事生乱,
殿下的态度,将决定整个局势走向。
臣今日冒险前来,便是想与殿下商议,
如何在这场风波中,守住大明江山,守住北疆安稳。”
朱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陆云逸说得对,此刻不是惊慌的时候。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扫过应天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沙哑:
“若是陛下真要立太孙,你觉得他会选谁?”
陆云逸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臣不敢断言,论法理,允熥殿下是嫡子,理应优先,
但太子妃吕氏是东宫主妃,
允炆殿下也有继位的可能,且朝臣多偏向于他。
更重要的是.
陛下素来忌惮军方势力过大,允熥殿下背后有凉国公、宋国公、颍国公以及边军,
陛下会有所顾虑,
可允炆殿下若继位,文官独大,也非陛下所愿。”
“这便是两难之处。”姚广孝叹了口气:
“陛下一生算计,怕是也没料到,太子会突然病重”
“不管陛下选谁,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朱棣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首先,北疆必须稳住,绝不能让北元有可乘之机,
其次,密切关注京中动向,
一旦事情有变,立刻做好应对之策。”
炭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在青砖地上,转瞬便被寒气吞噬。
陆云逸忽然抬眼,目光落在姚广孝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
“姚先生,您先出去吧,本官有几句私话,想与殿下单独一谈。”
姚广孝捻念珠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与朱棣议事多年,
从未有过被中途请退的情形。
但看陆云逸神色凝重,不似作伪,
再瞥一眼朱棣,见其眉头微蹙却未反对,
便知此事关乎核心机密,不宜旁听。
他当即敛去神色,对着二人躬身一礼:
“老衲知晓了,就在外面等候。”
说罢,他缓步走向书房门,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裹挟着雪沫的寒风瞬间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
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消失在门外。
门重新合上,书房内只剩下朱棣与陆云逸二人,
气氛骤然又沉了几分,连炭火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朱棣坐回椅上,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有何事要单独说?”
陆云逸神色比先前更沉,目光直直落在朱棣脸上,一字一句道:
“殿下,方才我们谈的是朝局、是太孙、是逆党,
但对您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只要不是太子殿下继位,无论新君是谁,您都躲不过清算。”
“清算?”
朱棣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骤然凝重,他意识到了关键。
陆云逸俯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
“殿下试想,太子殿下若在,
他与诸位藩王是兄弟,深知北疆防务离不开塞王镇守,自然会保全诸位。
可若是新君继位,不论那新君是秦王、晋王,还是允熥、允炆哪个殿下,
他们要做的头等大事中,必然有削藩掌军一事。”
朱棣的瞳孔猛地一缩,拳头狠狠攥住桌角!
他下意识想反驳,却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他熟读史书,对新帝掌军之事再清楚不过,从来没有例外。
这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猝不及防戳破了他心中的侥幸。
陆云逸看着他的神情,语气带着几分了然:
“臣的为人,殿下应当清楚,
但臣在京中的名声有多狼狈,殿下也该知晓,
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殿下掌兵却无反心,新君会信吗?朝中大人会信吗?
一旦陛下龙驭上宾,新君登基,
朝臣必然会以削藩固国为由,上书请求收回藩王兵权。
到那时,新君为了稳固皇权,
就算明知诸位藩王忠心,也不得不动手,
要么削去兵权,迁回京城圈养,
要么罗织罪名,贬为庶人,
更甚者,怕是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你”
朱棣被他说得语塞,胸膛剧烈起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走到舆图前,目光扫过北平至辽东的防线,
那是他多年镇守的疆土,是麾下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安稳。
可此刻,这片他倾注心血的土地,
竟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忽然想起父皇近年来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