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陆云逸便屈膝行礼,声音柔婉得能掐出水来:
“见过陆大人。”
陆云逸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她们,笑着摆了摆手。
他抬手指了指脸上的黑眼圈,笑道:
“赵大人美意我心领了。
从应天到北平,日夜兼程赶了八天,
眼下这黑眼圈还没消,实在没力气赏玩这些。”
他语气温和却态度坚决,顿了顿又补充道:
“诸位姑娘都是好模样,不必在我这浪费工夫。
巴颂,取些银子来,给姑娘们当添妆。”
那些女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几分,眼中闪过明显的失望。
都是北地人,
没人不知道北平行都指挥使陆云逸的威名。
若是能得他青眼,日后便是截然不同的境遇。
可见他毫无留恋,也不敢多缠,
接过巴颂递来的银子,再次屈膝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赵武见状,也不尴尬,哈哈一笑:
“陆大人倒是清心!罢了,是下官考虑不周,该让您好好歇息才是。”
又聊了半个时辰,桌上的酒菜渐渐冷透,陆云逸起身告辞:
“冯大人、赵大人、李大人,今日多谢款待。
修路及开设商行的事,
待本官回到都司后,命人将文书送来。
今日就这般了,我这便去王府拜访殿下,先行一步。”
“大人慢走!”
三人连忙起身相送,直到陆云逸的身影走出衙门。
出了布政使司衙门,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
街上的灯笼次第亮起,
昏黄的光透过纸罩洒在积雪上,映出斑驳光影。
巴颂牵着两匹马来,低声问:
“大人,要不要先回驿站歇半个时辰?您这一路都没好好歇过。”
陆云逸摇了摇头,翻身上马:
“不必,早去早回。”
说罢,他轻轻一夹马腹,
北骁踏着积雪,朝着燕王府的方向行去。
马蹄踏过积雪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不多时便到了燕王府外。
朱红大门紧闭,门前的石狮子裹着一层薄雪,鬃毛上还挂着冰碴,显得格外威严。
门房见了陆云逸,眼睛一亮,连忙上前躬身:
“陆大人!王爷下午就吩咐过了,您来了直接进去,不用通传。”
陆云逸点了点头,跟着门房往里走。
庭院里的红梅开得正盛,雪落在花瓣上,红白相映,在灯笼光下透着冷艳。
可不知为何,陆云逸却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凄凉。
来到书房门口,门房轻声禀报:
“王爷,陆大人到了。”
书房内传来朱棣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沙哑:
“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暖意夹杂着墨香扑面而来。
朱棣正坐在案前,身上披着一件素色棉袍,
头发比三日前见时略显散乱,连腰间的玉带都松了半寸。
姚广孝不在,只有一个内侍在角落添炭,
见陆云逸进来,便悄悄退了出去。
“殿下的风寒,好些了?”
陆云逸走到案前,笑着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
朱棣叹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萎靡:
“坐吧.这几日本王可是连觉都睡不好。”
炭火噼啪一声,溅起星点火星,落在青砖上转瞬冷却。
朱棣抬手揉了揉眉心,棉袍的袖口滑落,
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倒比他脸上的病容更显真实。
“这几日我翻来覆去想,你说得没错。”
朱棣的声音褪去了之前的沙哑,多了几分沉定。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父皇老了,大哥若身子真撑不住,新君上位必削藩。
太平日子久了,兵权就成了烫手山芋,
握得越稳,死得越快。
除非,这天下先不太平。”
陆云逸坐在对面,指尖刚触到温茶的杯壁,闻言动作一顿。
他抬眼看向朱棣,瞳孔微缩,烛火在他眼底晃过,映出几分惊愕:
“殿下想要干什么?”
朱棣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寒风钻了进来,吹得烛影剧烈晃动,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望着庭院里被雪压弯的红梅枝,语气平静得可怕:
“这世上任何权力都比不过兵权,有兵才有一切!
而想要牢牢握住兵权,必须要有战事。”
陆云逸的心猛地一沉,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他瞬间明白朱棣的意思,是想拥兵自重,或是制造一个可控的边患,
让朝廷不得不倚重边军,从而有理由握紧兵权。
陆云逸的声音压得很低:
“故意引北元宵小来犯,制造战事?”
“不然呢?”
朱棣转过身,眼神里没了半分病气,只剩锐利寒芒:
“一旦北边打起来,边军要粮草、要军械、要指挥权,新君还能轻易动我?
新君继位,敢在战事正酣时削藩吗?”
第1048章 新式军械,喜自何来
时间流逝,眨眼间已过两日,
北平的风雪仅暂停片刻,便再度呼啸。
此时正值正午,天色本该明亮,天空却灰蒙蒙的。
阴沉的灰云压满苍穹,
鹅毛大雪簌簌落下,将天地裹成一片素白。
北平城城北的演武场内,将近三千名军卒整齐站立。
他们身穿黑甲,头戴红盔,手中紧握长刀与长枪!
白色的雪花落在身上,转瞬即化,
似是无法遮盖他们心中滚烫。
军卒们呼出的白雾在空中汇聚,凝成新的雾气,让场面多了几分朦胧。
整齐的军卒前列,是一座硕大高台。
身穿鎏金甲胄的燕王朱棣立于上首,
一手叉腰,一手攥着腰间刀柄。
黝黑的面庞上尽显峥嵘,
眉宇间凝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凝重。
他身旁,身姿挺拔的陆云逸身着黑甲,静静站立。
他望着前方诸多军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如何?北平的军卒不比大宁的差吧。”朱棣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问询与试探。
陆云逸点了点头:
“甲胄精良,军心可用,的确是精锐中的精锐,但”
朱棣转头看向他,追问:“但什么?”
“殿下,这次的敌人非同以往。
既不是北元残余,也不是那些手持棍棒的北元流寇,而是”
陆云逸压低声音,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