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尔?”
陆云逸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他和身后的队员们: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按计划,不是明年开春才该勘测到山海关吗?”
阿斯尔抬起头,脸上围巾和口罩早已被热气濡湿,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
“回回大人!修路的进度比预想中快太多了!”
他顿了顿,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您离京后,大宁的工匠们改进了水泥配比,
还弄出了简易压路车,筑路效率一下子提了上来,如今已经修到了喀喇沁一带。
我们勘测队不能拖后腿,
只能日夜赶工,先于大部,这才在今日抵达山海关。”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份被捂得温热的文书,双手递到陆云逸面前:
“大人您看,这是我们勘测完的路线图,
沿途山川、河流、缓坡都标得清清楚楚,
只有六处小瑕疵,等雪停了再复核一遍就能用。”
陆云逸接过文书,指尖触到纸页上的褶皱和水渍,心中了然。
他翻开文书,上面的线条画得工整清晰,
每一处关键地形都用红炭做了标记,
甚至连积雪厚度、土壤质地都有简要备注,
看得出来,他们确实下了苦功。
“辛苦你们了。”
故人相见,陆云逸也有几分感慨。
他合上文书,递还给阿斯尔,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么恶劣的天气,日夜赶路勘测,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没有!”
阿斯尔连忙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
“都司给我们配了足够的棉衣、干粮和伤药,
虽然苦了点,但兄弟们都撑过来了!
就是就是有几个弟兄手脚冻坏了。”
陆云逸闻言,转头对身后的亲卫吩咐道:
“巴颂,把伤药和御寒烈酒都拿出来,给几位弟兄用上。
再让人牵几匹马来,驮着他们入关。”
“是,大人!”
巴颂应声而去,很快就带着几名亲卫扛着药箱、牵着马匹过来。
阿斯尔和队员们连忙道谢,眼中满是激动!
他们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直面大人!
这段日子里,即便大人不在都司,
可都司上上下下都知道,
是谁带来了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阿斯尔这般草原人,几乎将其视作神明。
有些淳朴的牧民为表尊敬,
甚至在家中供奉起陆云逸的牌位,
阿斯尔家中就有一个,是母亲安排的。
陆云逸看着他们干裂的皮肤,以及眼中闪烁的坚毅,心中突兀生出一阵欣慰。
大宁正在蒸蒸日上!
“你们一路劳顿,先入关歇息。
我命人通知山海关守将,给你们安排营房和热食。
等歇够了,再把路线图整理好,送回修路队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掷地有声:
“这次你们提前完成勘测,为修路立了大功。
等回到大宁,我亲自向都司报备,
给你们每人赏银百两,受伤的弟兄再加三十两养伤钱。”
“百两?”
队员们瞬间炸开了锅,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他们作为先遣队,工钱是常人的数倍,每月足足有二两银子!
百两也是他们四五年才能挣到的数目!
阿斯尔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着,对着陆云逸深深一揖:
“谢谢谢大人!属下代弟兄们谢过大人!”
“不必多礼。”
陆云逸摆了摆手,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这是你们应得的,
你们修的路是大宁的根基,又是开路先锋,功劳自然不能少。”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风雪虽稍有减弱,却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远方的天际线被风雪笼罩,一片苍茫,
大宁还在北边,路途遥远。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大宁。”
陆云逸翻身上马,对着阿斯尔叮嘱道:
“入关后凡事小心,有任何事都可以找山海关守将,好好养伤,别挣了钱却没命花!”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好差事!”
阿斯尔挺直身子,恭敬应道。
陆云逸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轻轻一夹马腹。
北骁发出一声嘶鸣,踏雪向前奔去。
身后的千余名亲卫紧随其后,马蹄交织,
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蹄印,
渐渐汇成一条蜿蜒痕迹,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阿斯尔和队员们站在雪地里,望着陆云逸的队伍渐渐远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漫天风雪中,才缓缓收回目光。
“阿斯尔大哥,陆大人果然很大方啊!”
一个年轻队员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脸上满是兴奋:
“百两银子!我回去就能盖新房子了!”
另一名年轻人也满脸雀跃,脸颊涨得通红,忍不住道:
“百两银子.这次一定要爽个痛快,找最好看的姑娘!”
阿斯尔看着弟兄们雀跃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他本就有双份工钱,
如今再添赏钱,日子是越来越富裕了!
他看了看天色,沉声道:
“好了,赶紧入关歇息。
等歇好了,把路线图复核清楚,抓紧送回去。
陆大人已经回来了,咱们可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好!”
队员们齐声应道,脸上满是干劲。
离开山海关后,风雪渐渐收了势头,天空从深灰色慢慢透出几分微光。
陆云逸胯下北骁似是嗅到了故土气息,
蹄步愈发轻快,踏过积雪覆盖的荒原,溅起阵阵雪雾。
身后千余名亲卫紧随其后,
黑甲在稀疏的天光下泛着冷冽光泽,
队列整齐如刀切,马蹄声沉闷如雷,在空旷原野上回荡。
疾驰一日,天色将暮之时,
远方的地平线上忽然浮现出一片连绵不绝的轮廓。
起初只是淡淡的灰影,随着距离拉近,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工地!
沿着荒原与丘陵的交界线蜿蜒铺开,
如同一条蛰伏巨龙,一头连着山海关的雄关漫道,另一头伸向遥远的大宁。
“大人,您看!”
巴颂勒住马缰,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叹,抬手指向远方。
陆云逸拿过万里镜,眯起眼睛望去,
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
八百里官道,从大宁入山海关!
这在旁人看来如同天方夜谭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