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亲眼看着自己这边两三倍的军队乡勇,全部都被区区五百人的汉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反贼杀来了!”
“快跑啊!”
好家伙,溃败的是真的快,快到这指挥侧翼的将领,都没看清自己是怎么输的。
自己发动冲锋,莫名其妙几倍数量的大军,就全线崩盘了,而且还是一崩到底,连基本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这清军将官还想回身看看万宁的大纛,结果就看到大纛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倒下了。
倒不是万宁死了,而是万宁被见势不妙的亲兵,背负着就跑。
“大人快走!”
几个亲兵忠心背跑了愣神的万宁。
负责扛大纛的旗手,一看布政使大人都跑了,那自然也是撒丫子开溜。
谁还管得了什么大纛?
没了大纛,清军彻底失去指挥中枢,那崩溃的自然就更快了。
汉军这边仿佛钻入了羊圈的群狼,到处都是待宰的清兵,随处可见都是战功。
没办法,这种好打的仗确实不多见,一万多人的乡勇看着很多,但全是垃圾。江西这边本来就不善战,也很少打仗,碰上汉军这么精锐的近代化军队。
一瞬间就被击溃打废,实在太正常了,反而要是打不过,那就是只能是杨芳插手指挥,主动放水诱敌深入了。
万宁的亲兵几个,跑的是真快,一路小跑就把万宁连背带扶送上了船。
后面跟了许多追击的汉兵,他们干翻了几个想坐船逃跑的乡勇清兵,又划上他们的船,就来追击跳河游泳的清兵。
不管这些清兵是不是乡勇百姓,上了战场就不能妇人之仁。汉军可是边冲杀,边喊着跪地投降不杀,还要逃跑的那就只能追上杀了,追不上的也要让他们急于奔命,力气用尽。
万宁已经上了小船,亲兵们全都卖力划着,划的速度很快,加上水面的溃兵太多,拖住了汉军追兵。在连续划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甩掉了汉军追兵。
万宁这个江西布政使跑了,方杰这一战的最大战果飞了。
不过斩获也已经相当巨大了,上万南昌府的乡勇团练一朝丧尽。汉军俘虏多达四千余人,又有斩杀、跳河、失踪、溃散者不计其数。
万宁这厮是逃掉了,可上万乡勇已经全部送完,能跟他逃回去的,还有十分之一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一下子损失这么多战力,哪怕这些战力垃圾,野战上完全不是汉军对手,可那也是乡勇军队啊!
用来守城自保的话,上万人的守军,总会给汉军带来些麻烦。
再加上张诚基这个巡抚还去了瑞州等府县募兵,准备先集结赣南绿营的残部,再会合南昌府召集的乡勇团练,凑出几万人的大军后直接强攻汉军。
战力不足,就用兵力优势取胜。
可这下,计划怕是都得泡汤了。
清军败得太惨了,南昌府上万乡勇全送完了,万宁这布政使都差点没回得来,军心士气打击太大了。
……
建昌县。
建昌县令正趴在城头,看着外面正在耀武扬威,前来劝降的汉军哨卒。
上午听说有援军到来的消息,这位县令没有高兴,反而心里直觉发毛,仿佛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才到中午时刻,汉军陆续回营,还陆续押回几百上千人的俘虏,那些俘虏许多还穿着号衣,垂头丧气。
建昌县令从上午就悬着的心,这下终于是死了。
城外,汉军哨卒还在拿着喇叭大声劝降:“里面的百姓乡亲听着,南昌府来的清狗援军,已经都被我们打败。现在立刻开城投降,不要再给那些狗官劣绅们守城卖命了,我们汉军不是坏人,我们是大汉的军队,是来帮助你们百姓的。”
正在县令身边的师爷、主簿几人,顿时就是脸色突变。
而在他们身旁围绕的那些衙役守军,全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师爷反应很快,转身拔腿就要逃,可才刚走两步,就被一个士卒一刀砍翻在地,而后又是好几把乱刀齐上。
主簿还想求饶:“饶命,我愿意投降……”
话没说完,就被一刀捅进腹部,还特地转了一圈,生怕他不死。
县令四下扫看一眼,艰难问道:“能否让我自己动手?”
几个士卒对视一眼,还是为首的点了点头:“权当报了大人给口饭吃的恩典。”
“咣当!”
刀子扔过去一把。
县令捡起了刀子,看着几个士卒戒备的眼神,深吸口气,就是刎颈自尽。
血流哗啦啦流出,县令倒在地上抽搐,还未死透,那给刀的士卒老大就迫不及待,拿出小刀上前去割人头。
这可是县令的脑袋,拿去献给汉军,好歹算是一份功劳。
建昌县就此改换旗帜,南昌府失去北地门户,南康府也就此变成孤城。
……
德安县。
这边的消息速度也差不多,方杰特地分了五百兵,押送着一千多个清兵俘虏,跑去德安县城巡游示众。
汉军士卒跟着用喇叭呼喊,不用喊话太夸张,就说南昌来的援军已经没了。建昌县也已经降了,德安县现在就是孤城,投不投降随他们自己看着办。
高博立马找到陈煦,商量该怎么办。
陈煦还算镇定:“此必是汉贼攻心之计,那些俘虏定是汉贼抓来的百姓假扮。”
这话回头拿来骗骗城中士绅大户还行,可用来骗他这个县丞显然是用错了地方。
高博急切道:“县台不用担心,你是德安县令,我是德安县丞。你我都是朝廷命官,只要县台不降,我是不会降的。”
“……”
陈煦沉默片刻,低头叹气道:“汉贼能如此信誓旦旦,建昌县很可能已经没了。没了建昌县,就算汉贼说的是假的,援军没有被汉贼击溃,那也很难北上过的来,德安县确实是孤城了。不仅是德安县,南康府也已经变成了孤城,而且建昌县离南昌府很近,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降了……”
这话说的很明白,高博瞬间沉默不说话。
过不了多时,陈锦程来求见陈煦:“县台大人,汉贼如今势大,又以攻心之计,扰乱我县军心士气。若放任不管,德安县迟早必定破城。”
陈煦虽然知道陈锦程别有目的,但最多只是为了争抢立功,还有保住陈氏的家财产业,完全没有想过义门陈氏也会从贼。
陈煦问道:“你有何高招?”
陈锦程说道:“学生以为应当出城与贼一战,不用真打,只要能吓住汉贼,挫其锐气,就能重振我军军心士气。”
这话听起来离谱,说的却是没毛病。但凡正常打仗,守城一方基本都不会真的死守,因为守城看着万无一失,可完全就是拼心理,钱粮只是次要,充足的钱粮没用,还得看守军的士气人心。
所谓久守必失,意思就是一直守着城池不打仗,军心士气就会越来越低落,直到被攻城一方突然打破,或者干脆内讧投降。
所以,要想长久守城,那就不可避免的要出城打几场,不用真的打退敌军,小胜一场,或者打个平手,都能鼓舞士气。
甚至于,部分聪明的将领,还会在守城之前,预先在城外埋设伏兵,作为策应之用。
伏兵打个胜仗,挫了攻城敌军的锐气,也能给守军守城希望,让守军的士气得以维系。
陈煦有些犹豫,他知道不打仗肯定不行,那样早晚内部崩溃。可要是打仗的话,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陈煦皱眉说道:“汉贼虽是贼寇,可其军容肃整,战力不可小觑,而我军都是新卒……”
没说完,就是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冒险出城。
陈锦程见此,却是一拱手,继续加码道:“我们不必与汉贼真打,甚至可以不用白天打。趁着夜间挑出几百精锐悍卒,一举突袭汉贼,火烧其营,使其大乱,而我军则从容退回,毫无风险。”
这么一说,陈煦还真有些心动了。
眼看陈煦还在犹豫,陈锦程干脆跪地说道:“学生愿做前锋,立下军令状!还望县台大人,能够救救这城中诸多士绅。”
这么一番话说完,陈煦没了拒绝的借口,就连高博都目光灼灼看着他。
陈煦重重点头:“好,既然如此,你今晚就挑出二百精卒,不用太多,出城放火夜袭敌营,一击即回!”
第246章 两县全下
三更天。
德安县城偷偷开了个偏门,从里头偷摸出来二百多精锐悍卒。
说是精锐悍卒,实际只是身体健壮,还是最早一批被县衙募集,顿顿饱饭养着,有些力气,也愿意听命令的乡勇。
陈煦没有完全信任陈锦程,给他配的乡勇全是自己手下的“老卒”。义门陈氏自己募集的乡勇则还在城墙上防守,由其他陈家人先统领带着。
陈锦程对此没有多说,就这么带着二百多乡勇精锐,一路口衔筷子,偷偷摸摸就往汉军营寨靠近。
汉军的营寨贴着博阳川(敷浅水),夜色下也能很容易看到。
陈锦程一边摸过去,一边在脑子里快速思考办法,他在汉军押着上千俘虏过来,就已经觉得德安县守不住了。
不是守不了多久,而是很干脆的守不住了。
既然如此,那就听他父亲之前的定策,官兵能扛住,那陈氏就还是义门,官兵扛不住,那陈氏只能先保家族了。
正这般想着,汉军营寨忽然军号声大作。
“嘟嘟嘟嘟呜呜呜呜~~~~”
还没靠近暴露了!
陈锦程有些错愕,而他麾下的二百多乡勇,全都惊惶失措。
不给他们逃走反应的时间,数支汉军出营,又有在外的暗哨配合伏击。两百多德安乡勇,很快就被俘虏成了阶下囚。
陈锦程连忙说:“我是德安义门陈氏,我有紧急军情要见你们将军。”
话音落下,那负责给他捆绑的汉兵不敢怠慢,抓着他就去找了上级汇报。
王指挥使听闻陈锦程的身份,一开始还不知道义门陈氏是个什么东西,还是军中文教官在本地老表嘴里问了几句,这才明白义门陈氏到底有多牛逼。
王指挥使见到陈锦程,上下打量两眼,问道:“你这文弱书生,居然也敢带兵出来夜袭?”
陈锦程说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君子也要懂六艺,不可百无一用是书生,此为我陈氏教诲!”
王指挥使沉默片刻,微微点头,不是他被说服了,而是陈锦程说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没办法,这家伙没文化啊!
王指挥使又问:“所以,你这是打算归顺我大汉?我们军中的张先生可是说过了,你们这什么义门陈氏,在本地可是有几万亩上等好田的,你们真的舍得?”
陈锦程回答:“田产而已,身外之物。而且,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当务之急是请将军即刻发兵夺城,要是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陈锦程说着就把今晚县令的原定计划,全部都对王指挥使和盘托出。
才一听完,王指挥使已经非常无语:“这么个漏洞百出的计划,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有你们的县令居然还能答应?”
当然是漏洞百出,别的先不说了。首先令他感到最离谱的就是,这帮家伙既然是要夜袭,打一场小的胜仗,来提振军心士气,可他们有没有调查过汉军的粮草到底存放在哪里?
火烧粮仓,你特么知道粮仓在哪儿吗?
还有,就带了两百士卒过来,这是真不把他们围城半个多月,挖出来的壕沟,建起来的木栅防御工事当回事啊!
陈锦程一脸焦急:“还请将军速速发兵夺城,我带兵出城已经有些时间,再看不到动静,那德安县令必定发觉不对,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王指挥使没有就听一面之词,行军打仗都要慎重,这家伙就是个俘虏,名气再大也不能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