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一走进城门就见到了街道两旁放满了一篮篮的柿子,农户们都来咸阳城卖柿子了。
这些柿子都可以铺满整个咸阳城了。
不过这些柿子多数都会被制成柿饼,保存起来。
其实要说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卖不了多少个,关中的柿子多得都闹灾了。
不过今年的枣依旧卖得很好,尤其是大荔与频阳的枣。
有些人为了柿子多而犯愁,可关中的枣产出一直稳定,不多不少,价格也合适。
说明呀,老天就是偏心的。
张苍还要去丞相府忙碌。
扶苏就回到了高泉宫。
高泉宫内,田安看着眼前的一个水囊如临大敌,他不知道公子为何让人从蜀中将这种东西带来。
王家婆婆正在梳理着她的白发,这把年纪了她的头发已稀疏,满脸的皱纹,她好奇道:“这是什么?”
田安缓缓摇头。
王家婆婆又道:“不知道是何物,为何这般郑重?”
田安道:“这是从蜀中送来,我觉得这是毒药。”
“毒药?”王家婆婆心中陡然一惊。
“此物我尝了一些,是苦的。”
王家婆婆原本惊讶的神情,又恢复如常,别看田安一把年纪了,倒是甚是高大,要是毒药,他尝过……还会坐在这里?
见公子回来了,两位老人家起身行礼。
扶苏一边走着一边道:“赵佗,任嚣,屠雎都会留在南方,那边的形势还不稳,这些年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田安道:“公子,蜀中的东西送来了。”
闻言,扶苏已拿起了这个水囊,甚至打开了水囊的盖子尝了尝。
田安刚要阻止,见到公子已尝了一口,想要劝告的话语哽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王家婆婆则看着田安,一脸取笑之意。
高泉宫的宫门都看在眼前里,这位王家婆婆显然是来历不凡,而且就连田安这位公子常侍,都要给她几分薄面,要知道就连章台宫的宦官,都要听从田常侍的。
扶苏当然知道这个是什么,蜀中不仅仅是产粮重地,也是产盐的重地。
近来,扶苏查阅吕不韦留下的典籍,就意外地发现了墨子早就对卤水有了见解,并且使用卤水。
在墨子的记录中有言,取卤之地,凿深井,得泉而煮之。
这就是在墨子的旗帜篇中所记载的内容,虽不知当初的墨子取卤水究竟是做了何用。
而在墨子的杂守篇,还有关于卤水的记录:置器其上,以卤水渍之。
但现在的蜀中盐井中,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取得卤水。
因此呀,不要小看了老祖宗的智慧,其实老祖宗什么都会。
蜀中的井盐所产的卤水,其实就是一种极其好的卤水。
到了夜里,王棠儿与王家婆婆看着忙碌的公子与田安。
王家婆婆一边给王棠儿梳着头,低声道:“夫人的头发很好。”
王棠儿微微颔首,目光还是看着那一个个桶中的豆花。
王家婆婆看着已显怀的夫人,又道:“夫人一定要注意休息,再有半刻时辰定要休息了。”
王棠儿听话地点头,她又道:“怎么没人去帮公子,夜里这么凉他都出汗了。”
“唉……”王家婆婆叹息一声,她道:“公子不愿有别人来帮,倒是这里的宫人都想帮公子。”
深夜,当王棠儿也去休息了,扶苏与田安还坐在一桶桶豆花前。
炉子依旧烧着,田安正在观察着火候。
扶苏道:“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再忙吧。”
田安也上了年纪,禁受不住困意,也去休息,与几个内侍宫女交代了几句卤水与模具的用法,也去休息了。
翌日,当王家婆婆醒来的时候没有闻到粥香,也没有闻到葱花的味道,便蹙眉。
她也不知道昨晚公子与田安忙到了多晚。
只是看了眼边上的屋子,见到田安还在睡着,他没做早食。
平日里,这个时辰他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食。
王家婆婆注意到了桶里的豆花,这些豆花成了一团团絮状物,她拿起一旁的木勺尝了一口,顿时面色发苦,这豆花是苦的。
不多时扶苏也醒来了,看着一桶桶不成形的豆花,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他们都失败了。
豆花没有成为豆腐,即便是稍有凝结形状的豆腐,也都一碰就碎。
在众人的目光下,公子神色失落的离开了。
快到午时的时候,田安才睡醒。
让公子失望,对田安来说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对高泉宫的宫人们来说,是件很可怕的事。
田安再一次带着人做着昨晚的事,他只听公子说过豆腐是什么样,并且这个流程不管是在昨晚,还是刚在睡梦中,田安已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
炉子烧了一天一夜,到了早晨还在烧着。
“看花点卤,看花点卤……”田安嘴里低声念着,送入一小勺卤水。
在这里的宫人们眼中,田安在点卤的过程,像是在进行祭典时,念诵的祭文,而且十分庄重且虔诚。
临到黄昏时分,田安双手捧着一块白色的块状物,这块状物边角稍有裂开,其中还有点点粗糙。
但这是田安用一天一夜,做出来的模样最好的一块豆腐。
“哈哈哈……”田安如同痴迷般地看着这块豆腐,虽然这豆腐不完美,但他成功了。
……
半月之后,始皇帝也已吃过了这种叫作豆腐的吃食,并且扶苏与始皇帝都相信,用不了多久,豆腐就会风靡关中的。
今天,扶苏与田安来到了吕不韦的旧宅。
扶苏是来这里取书的,当年吕不韦的三千门客留下了这么多书,让这里成了一个书库。
不论是张苍也好,还是李斯也罢,他们都知道公子扶苏善于看书,也善于在书中寻找到十分宝贵的学识。
扶苏进入书库,便不让人打扰。
而田安来到了这里的马厩,那头驴依旧在这里。
此时此刻,田安十分怜悯地看着这头驴。
“公子说,多好啊,这大秦终于有豆腐了。”
但这头驴在这半月间过得很辛苦,只有它自己知道,它到底拉了多少圈磨,消耗了多少豆子。
田安道:“以后不要让它拉磨了,公子说它有功,好生善待。”
几个仆从当即行礼。
半月后的华阴县。
司马欣坐在华阴县的县衙内,他看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装着泥土,而泥土中新长出了葱苗。
对他来说,这是一件意义十分重大的事。
辛胜问道:“就为了这个?”
司马欣颔首。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司马欣眼神似有了光芒,回道:“对呀,多么简单的道理,我先前怎么就没有想到。”
辛胜嘴里嚼着肉干,不再理会他。
司马欣面带笑容,依旧看着盆中的那一颗葱苗。
华阴县的田地是有限的,先前司马欣觉得自己在保证种粮食的前提下,就无法保证葱的供应。
其实养葱很简单,葱也的确很好种,养葱只需要土与水,它甚至不限于种在田地。
现在,司马欣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件事便也难不倒他。
甚至不用再担心华阴县的土地不够用,从司马欣不打算将葱全部种在地里,他打算建设出一个个的用架子搭建起来的苗圃。
在看过上林苑的那些书卷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眼光与看待事物的方式,已得到了新生。
他不仅仅明白了作物与水土的关系,更参悟一些有关的气候成因。
当辛老将军离开了之后,县衙内又剩下了司马欣一个人,他将竹简一卷卷拿出来,如同看待瑰宝一般的看着它们。
再一想,司马欣忽然想到了上林苑的那些竹简的来历,那都是公子扶苏所写,也是公子扶苏有意为之。
此刻,司马欣不知为何心中竟对公子扶苏有了敬畏之心。
公子扶苏就将如此学识留在了上林苑,也像是将知识种在泥土中,并且不加吝啬的让所有人都靠近它,看看这颗种子是如何的神奇美丽。
如果说苗圃种植只是公子的一种巧思。
那么公子对气候的成因,就是一种真智慧。
有时人就不应该太贪心,司马欣觉得自己在上林苑的所得已经足够了,他不该再想着得到太多。
司马欣想到了公子曾经在潼关也留下了很多书,那些书中肯定也有更多学识。
翌日,张苍的书信终于送到了华阴县。
这一次的回信迟了半个月,而张苍的回信中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从此以后脚踏实地。
章邯是一个十分务实的人,当他听说司马欣离开了华阴县半个月之后,现在回来了。
他还亲自去看了司马欣。
又听司马欣说了上林苑的事。
到现在司马欣还有些庆幸他的决定,如果他不是鼓起勇气去了上林苑,就没有现在的苗圃。
章邯离开华阴县的时候,还在想着司马欣是不是完成了公子扶苏对他的考验。
公子选择人才,从来是小心又谨慎的。
章邯只是没有想到,公子还会考验司马欣。
先让张苍给了一些甜头,而后直接给司马欣出了一个难题。
想到此处,章邯想起了他刚来敬业县的情形。
其实吧,公子一直在寻找他所需要的人才,但公子又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到公子需要试探,需要观察,还需要等待。
似乎是公子想要做一件大事,要完成这件大事就需要一个接着一个的人,这些人不能有错,既要有才能又要有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