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真本事,田儋还稍有些见地。
田横看着十分勇武,且有一股果决的好汉之气,在此地人们口中,田横十分仗义。
田荣看着更像是个谋士模样,也擅长与狄县周边的官吏往来。
在张良看来,田横与田荣各有所长,可以互补。
兄弟三人站在眼前,张良起身行礼。
田儋命弟弟田横将一些上好的玉石与裘皮,还有一些银饼,放在案上。
见状,张良道:“这是何意?”
田儋先让两个弟弟躬身行礼,而他抓着张良的手,激动地道:“子房!不如与我们田氏联手,共谋复国。”
张良作揖道:“田兄言重了。”
田儋又道:“我听说你当初在洛阳险些被秦军抓了,知你有反秦复国之心,我们三兄弟愿与你联手,有朝一日反了他大秦,我们复国!”
张良又看向年纪稍小的田荣与田横,言道:“田兄在狄县的建设,子房都看到了,田儋兄智勇双全,田横勇武仗义,深得各路义士敬仰,田荣善谋,能与周边县吏周旋,保全狄县。”
张良再一次行礼道:“子房才疏学浅,实难受田兄盛情。”
田氏三兄弟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笑意也都没有了。
他们这般请张良留下来,竟然又被拒绝了。
没错,这已不是第一次了,而是第三次了。
田横怒得一拍桌案,怒声道:“张良!”
言罢,张良身后三个护卫也拔剑而起,指着田横。
而田横浑然不惧,他两步上前。
赤手空拳的田横竟然用气势逼得提剑的三个护卫后退了几步。
田荣拉住了就要发作的田横,忙道:“子房兄,我们三兄弟真心实意,愿待子房兄为上宾。”
张良依旧是十分谦逊客气的姿态,行礼道:“三位好意子房心领了,但子房还需前往楚地。”
田儋想招揽张良是因张良的确也是反秦的义士。
当年的六国贵族中,投秦的贵族亦有不少,能真心反秦者只是少数,另有一些人则是鼠首两端。
田儋自然是希望能够留下张良,他看了看身边的田荣与田横,作揖道:“子房若去楚地,可以让横相送,以护子房。”
张良行礼道:“非是子房不愿与诸位共同反秦,实乃需去楚地,见一位老人家……”
田儋留下了财物,带着他的两个弟弟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张良身边的护卫道:“先生当真让田横同行,他田儋可信吗?”
张良独来独往惯了,他看了看四下,道:“今晚就走。”
“好。”三个护卫先后收起了剑,在这里吃喝混了半年,也足够了。
翌日,当田横再一次来见张良时,发现院子里空空如也,张良的行李包袱都不在了。
“啊!”田横气得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桌子,一路跑着,向他的大哥田儋说了此事。
“大哥!张良跑了!”
田儋闻言,也是一惊,道:“追!”
田氏三兄弟在狄县的号召力还是很大的,当即就有不少人离开了这个县,去寻找张良的行踪。
只不过他们接连找了三天,甚至追出去找了十余里地都没有找到张良。
田宅,田儋坐在自家院落中,身后站着田荣与田横。
田横一身的蛮力无处使,气得怒吼道:“张良!”
吼声很大,听得田荣蹙眉,耳朵都在嗡嗡作响,他道:“当初在洛阳,秦军搜捕了十余个县,发动上千兵力都没有找到张良。”
田儋叹息一声,道:“罢了。”
事后,等田横冷静了下来,三兄弟商议着。
田儋道:“我一直在想,张良想去楚地,他有一个一定要见的老人家,多半是某一位大贤?”
田荣道:“哪位大贤?孔鲋?”
田儋摇头道:“先前我就听闻,甪里先生离开秦地,出了函谷关就一路往楚地而去。”
田荣惊疑道:“甪里老先生?”
“嗯?”田儋蹙眉道:“甪里老先生与张良有约,在楚地相逢?”
田横道:“弟弟去将张良找回来。”
田荣忙拦住他,又道:“张良不见得能帮助我们三兄弟,又不是非他不可,万不要过分为难,如今留些余地,将来也可与之交好。”
田横道:“大哥?”
田儋颔首,赞同了这个看法。
第96章 稂与张良
齐人喜蹴鞠,当年的齐国盛行六博乐舞,而在齐国民间最盛行的运动就是蹴鞠。
张良看到远处的一群孩子正在蹴鞠。
他并没有离开齐地狄县,而是换了一个地方住下来。
收留张良的是一对老夫妻。
张良对两老道:“多谢两位收留。”
老大爷问道:“你是如何得罪了那田横?”
张良道:“他们要我效命,要一起反秦,我拒绝了。”
老大爷道:“那田横在狄县势力大,不好招惹,你快走吧……走吧。”
张良行礼道:“多谢。”
老人家笑着送别了张良。
田横在这个县,自然是只手遮天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服他田横,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主张反秦。
更有人家,也受过田横的欺负。
张良在冷风中呼出一口热气,今年的齐地特别冷。
田横先前就欺负过那位老大爷的儿子,导致老大爷的儿子至今不敢回家。
张良出了县,这才重新见到了自己的三个护卫,四个人又重新聚在一起了。
护卫道:“先生好手段。”
另一个护卫行礼道:“对,田儋以为先生逃了出去,没想到先生躲在县里半个月。”
“先生,还是要快走吧,小心田儋的眼线看到。”
张良道:“走吧。”
从狄县离开时,张良从田儋,田横,田容三兄弟身上还能看到当年齐国贵族的风范。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风气,齐国贵族的风气其实不好,墨子曾言:齐桓好紫衣,一国尽服紫。
所言便是竞奢攀比,冠带衣履天下。
当然,齐地贵族的确有竞奢攀比的底气,有道是趋渔盐,利冠带。
管子曾言伐菹薪,煮沸水为盐,便是鱼盐。
因此齐人多文采布帛鱼盐,通过鱼盐就能获得财富,加之当年的临淄繁华……车毂击,人肩摩。
张良走在路上,看着一户户人家正在晒着鱼,这些鱼上有着厚厚的盐。
张良对身边的护卫道:“快入冬了?”
“回先生,再有半月就入冬了。”
张良稍稍颔首,从洛阳躲避搜捕一路到了齐地,没想到会在齐地滞留半年。
本想着早点到楚地,能够好好招待甪里先生,半年过去了,多半是来不及建设酒肆或者山间雅地,用来招待。
只能前去拜访了,张良的脚步更匆忙了一些。
接连走了十余天,眼看是要走出齐地,张良来到一处村落,用他的假验传向这里的亭长家要了吃食。
假验传也只能应付一时,不过这对张良来说也足够了,这是他第一次用假验传。
这一次,张良四人装扮成赶着去南方的士伍,因此亭长对他们十分客气。
等亭长去县衙,经过县衙询问,张良也已走远了。
忽听见有人在高声说着话,讲话的是一个年轻人,此人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自爱,也是自重,如果他人邀请我们做错误的事,我们一定要拒绝,这就是自重。”
一群孩子认真的听着。
张良蹙眉看着说话的人,而说话人也看向了这里。
随后,张良竟看到对方走了过来。
亭长热情地向张良介绍道:“这是秦地来的人,他们这是要去南方士伍。”
张良吃着饼没有讲话,而是让身边的护卫行礼。
此人正是稂,他笑道:“我是从敬业县来的,是渭南郡人。”
“我们从狄县来。”
稂笑道:“我先前就在狄县。”
张良的神色如常,让身边护卫继续与此人搭话,他自己则继续吃着饭食。
稂又道:“我也要南下,不如我们同行。”
闻言,原本讲话的护卫面露难色。
说话间,稂又道:“我自己带有干粮,而且我有渭南的验传与文书,各县的人都对我很好,我们可以同行同吃住,你们也不用一直递交验传。”
张良心思急转,他忽然意识到若与这个人同行,可以省去很多事,甚至有了他的文书,自己也就不用拿出假冒的验传。
再侧目看去,只见那亭长正朝着县衙走去。
张良放下手中的碗,道:“我在狄县听说过你。”
稂又道:“嗯,我在狄县留了一天,那边的人不太友好。”
张良道:“听说你近来在收弟子,你的弟子呢?”
稂解释道:“他们就是我的弟子,我教过他们,将书籍赠予给他们,以后我再来看他们,等到他们再长大一些,愿意跟我同行,再作打算。”
张良道:“你师从何人?”
“叔孙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