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曼单于已经被秦军杀破胆了,他对不起我们死去的兄弟!”有人大声道。
冒顿把玩着手中的一串用狼王牙齿制成的项链,面对众人带着怨恨的话语,道:“我们一定要向秦军复仇!”
“好!”有人当即附和。
“我们需要人,我们需要战士,战马!”还有人道。
冒顿阴沉着脸,看向那帐篷外,道:“可我不是大单于,我的父亲才是草原拥立的大单于。”
闻言,众人又沉默了。
“若是大单于死了,我们就拥立冒顿为大单于。”
“好!”
“我要杀回去,拆了秦军的长城!”
“好!”
在西域混迹多年,在月氏部落杀出来的冒顿看着眼前这些北方的老首领,他忽然觉得这些北方的老首领很好利用。
冒顿也是头曼单于封的一支匈奴王,平日里在西域混迹,常常盘踞在阿尔泰山一带。
当初众部一起讨伐秦军,冒顿也是老单于的一支,也是讨伐秦军的队伍中的一位匈奴王。
不过冒顿没有将自己的骑兵交给老单于,而是带着私心想要先占据西戎人的祁连雪山。
谁料秦军来帮助西戎人了,加上北方的大败,这让身在西域的冒顿很失望,他的计谋落空了。
在冒顿原本的想法中,不论父亲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要拿下河西走廊,这是拿下祁连雪山最好的机会,可是秦军好似知道他的意图一般,先一步到了祁连雪山脚下。
因此,冒顿知道了秦军的两个大将军,蒙恬与章邯。
而据冒顿所知,蒙恬与章邯不仅仅是秦军的首领,更是投效公子扶苏的将军。
冒顿还知道,公子扶苏很年轻,他与自己几乎是同岁。
这让冒顿更加好奇,远在咸阳城的公子扶苏,是怎么知道他冒顿心里所想的计划。
这个公子扶苏竟然也想要西戎人的河谷,还将那片河谷改称河西走廊。
冒顿看着河西走廊这块肥肉……筹谋很多年了,好不容易将西戎人打得就快死绝了,却被公子扶苏捷足先登。
冒顿将西域的美酒给众人喝,当众人都喝醉之后,他在这里找到了金冠箭,他带着单于金冠箭,领着他的骑兵一路北上。
在北地大战之前,冒顿的骑兵是最少的,现在依旧如此,虽说骑兵少但个个都是忠诚的精锐骑兵。
北海是一座大湖,年迈的头曼单于正在用一块锋利的石头,给一条大鱼刮去鱼鳞。
远方有马蹄声传来,须发花白的头曼单于将大鱼丢入一旁的木桶中,他再抬眼看去,疾驰的骑兵已在眼前停下。
见到冒顿,头曼单于大笑着道:“哈哈!我的儿子。”
冒顿翻身下马与自己的父亲相拥,笑容有些僵硬,湖边的女人们只以为是冒顿的脸冻僵了,笑容才会这么僵硬。
头曼单于抬起那带着鱼腥味与有些脏的手,轻拍自个儿子的侧脸道:“哈哈,我的好儿子呀。”
冒顿很想现在就拿出刀,杀了这个愚蠢的父亲,但他若能主动将大单于之位交出来,倒也不用杀了。
在北地大战之前,冒顿一直记得这个懦弱,狭隘且愚蠢的父亲。
他将儿子送给月氏人,还要害死他,还废了他的继承单于位置的权力。
这些事,冒顿一直记恨在心中。
而这个愚蠢的父亲,还以为是他丢弃的儿子回来了,要来帮助他了?
而他其余的儿子呢?冒顿没有看到。
当初头曼失去了漠南最肥沃的草地,败给了秦军之后,他的儿子都已离他远去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反而是他曾经丢弃过且忌惮过的儿子。
第146章 立夏
冒顿看着这个年迈的父亲,对身后的人道:“把西域美酒带来。”
见到儿子还带来了美酒,头曼更高兴了。
父子两人走入帐篷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炖羊肉。
冒顿看着已喝得醉醺醺的父亲,询问道:“那些人呢?”
“人?”头曼迷迷糊糊回了一句。
“那些部族的族长。”
闻言,已喝得一脸通红的头曼,忽然一笑,道:“回去了。”
“他们还会听你的吗?”
“会!”头曼的目光直愣愣盯着前方,道:“他们都要听大单于的。”
冒顿笑呵呵地又给父亲倒上酒。
只是这一口,头曼没有喝上,而是醉倒了。
牛粪正在炉子中烧着,帐篷内还算温暖,冒顿喝着酒看着已醉倒在羊毛垫子上的头曼。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曾经想要害死自己的父亲,冒顿忽然惨然一笑。
以前冒顿也不知头曼为何要将他卖给月氏人,还要害死他。
后来,冒顿才知是头曼看上了别的女人,想要立他与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当下一任单于。
让头曼好好睡了一觉,冒顿一直坐在边上,想着事。
期间,还有自己的手下过来询问,冒顿都让他们出去了。
现在,冒顿一直想着几十万的匈奴骑兵怎么会败了,秦军当真无法战胜吗?
外面的天慢慢亮了,一夜未眠的冒顿反复想着这一仗是怎么败的,
已是日出,头曼单于还在睡着,冒顿走到帐篷外,想着北地的战事,当初的头曼集结草原众部共同攻打长城,却输了。
其实蒙恬的兵力不多,秦军只出动了五万人,而当初的草原各部加起来,少说有二十万人。
站在北海湖边的冒顿想明白了一件事,秦军的所有士兵都是听蒙恬一个人,而当初的头曼集结各个部族,那都是一群只会喝酒吃羊的人。
冒顿又看到了头曼从帐篷中走了出来,心中暗想,决不能活得像这个父亲一样。
有了儿子在身边的头曼又骄傲了不少,拿出一箱子珠宝赐给了这唯一一个愿意来看他的儿子。
其实头曼单于早已威信全无,从他逃到北海开始,老单于早就被各部族抛弃了。
直到入夜,北海又下起了雪,父子正要一起打猎。
见父亲还不知从何处叫了一些骑兵,冒顿倒也不在意这些受父亲邀请而来的匈奴人。
北海的雪花不断打在身上,冒顿骑在马背上,对身侧的父亲道:“父亲,我们一起找秦军复仇!”
头曼大声道:“我们打不过秦军的。”
闻言,冒顿让自己的战马慢了下来,却忽然拿起了腰间的长弓,张弓搭箭,朝着远处放去。
这支箭划破空气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这是冒顿的响箭。
听到箭矢声,早就埋伏在四周的匈奴骑兵纷纷从远处的高坡上下来。
又有几支箭矢朝着这里呼啸而来,就落在了眼前的地面上,头曼身边的一个匈奴战士被箭矢刺中了咽喉,摔倒在地。
头曼依旧坐在马背上,看着后方不紧不慢的儿子冒顿,一想到当初听说冒顿在西域的残忍行为,便越发慌乱。
“这个儿子是来杀我的。”头曼心头惊惧万分。
四周不断有匈奴骑兵接连倒下,身后忽然又传来响箭的呼啸声,头曼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再回头看去,见到冒顿提着弓,正要发出下一箭。
又是一箭放出,这一箭刺中了战马的下腹。
在冒顿冷静却无情地目光中,那匹战马就像他的父亲老迈又肥硕。
终于战马倒在了地上,他吃力站起,须发散乱地看向后方地儿子,忍着后背的疼痛想要站起身往回跑,却见四周的骑兵已围了上来。
看着狼狈的父亲,冒顿翻身下马,道:“父亲,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害我的吗?”
头曼后退两步,却又摔得坐在了地上。
冒顿牵着自己的战马,看着这个老人道:“那时,我很怕死在月氏人手里,我从月氏盗了这匹战马,从祁连山骑着它一路逃到了父亲的王庭,可父亲却还要将我赶走。”
头曼看到冒顿身边的战马,它正吐着热气,俯视着自己。
“我是你父亲……”头曼缓缓道。
“是啊,我的父亲,你的所作所为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儿子。”冒顿拿着单于金冠箭带搭弓而起,接着道:“愚蠢的父亲,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去夺取大单于位,正因你是我的父亲,我才让你在死前喝了一顿酒。”
言罢,箭矢放出,一箭刺中了头曼的咽喉。
看着气息缓缓断绝的父亲,冒顿拿走了父亲身上所有的金器,包括他的大单于头冠,直到这位老单于真的死去。
冒顿将父亲的尸体拖了回去了,让北海边的匈奴女人将他葬了。
几天之后,草原上就传出了头曼大单于死去的消息,而冒顿带着他的骑兵穿行在草原上的各个部落,杀了头曼单于的其他儿子,并且以草场作为承诺,收买人心。
在半月之后,冒顿身边就有了一支一万余人的骁勇骑兵。
而这个消息也很快送到了贺兰山下大营的蒙恬面前。
蒙恬迟疑道:“冒顿其人如何?”
才查探归来的士卒回禀道:“大将军,冒顿行事与头曼单于不同,冒顿身边虽只有一万骑兵,但却十分骁勇,都是百里挑一的骑兵,冒顿去造访了当初与头曼单于联合的部族。”
蒙恬吃着羊肉安静的听着。
“冒顿将那些不愿归顺的部族全部杀了,前后灭了十余个部族。”
蒙恬一边听着身边士卒的讲述,一边还看着手中的军报,这个冒顿是头曼单于的儿子,可这个人的作风却与头曼单于相反,他接连造访数个部落愿意归顺的则归顺,不愿意归顺的则杀之。
冒顿不怕草原上的人口锐减,只怕觉得活在草原上的人太多了?
“将军,传闻以前冒顿在西域发迹,在西域也有不少兵马。”
蒙恬看到冒顿这个名字,当即写了一卷军报,让人送去了咸阳。
关中的五月,刚入夏的关中就有了暑意,等到了六月或者是七月一定会更热。
高泉宫内,王棠儿将一碗石榴汁端给公子。
石榴汁是王婆婆压出来的,她自己则捧着另一碗喝着。
扶苏坐在高泉宫门前,喝着石榴汁,看着蒙恬送来的军报,冒顿终究还是杀死了头曼单于。
回头看向正在殿内熟睡的儿子。
田安笑着道:“每年这个季节,孩子长得最快了。”
以前,田安是看着公子扶苏长大的,现在田安看着小公子,这小公子像极了公子扶苏小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原本父皇应该早回到了咸阳主持国事,可农礼之后父皇一直留在北郊,当丞相与右相冯去疾回来之后。
父皇还在北郊的离宫,现在倒是正好避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