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今年,扶苏就二十四岁了。
现如今,扶苏参与国家大事以来,接手的政务越来越多。
走入章台宫的大殿内,扶苏见到了父皇,父皇还在看着北方的军报。
嬴政沉声道:“这一次你迁多少人?”
“回父皇,共计三十人万,送去河西走廊的有十万,其余都留在了渭北。”
嬴政道:“李斯先前只说了五万户,三十万人倒是不多。”
与老师的迁民戍边相比,扶苏觉得自己所迁这些人确实不算什么,五万户每家出六个人,一家六口也就三十万人了。
听父皇的话语,似乎是在说有丞相帮着,还只迁这么一些人,不算成功。
扶苏道:“父皇,若关中真的足够好,关中的人衣食丰足,关中的孩子都能读书,关中的人都能够入仕,将来不用迁民,也会有人不断入关的。”
嬴政已习惯了纸张书写,他道:“你的支教夫子有多少人?”
“回父皇,现在有一千余人。”
嬴政沉声道:“今年的陇西增产了二十万石粮食,做得很好。”
“儿臣应该的。”
“你是九卿的少府令,又兼领马政有什么事你就多问李斯,他会帮你的。”
“儿臣……”
“你不用担心,李斯会全力帮助你的,以后你与丞相共同主持国事,若有要事可以直接禀报朕。”
父皇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不用觉得脸皮薄,朕与李斯打过照顾,他敢怠慢试试?
大殿外的风声依旧,寒风的呼啸声不绝于耳,但殿内依旧安静。
嬴政努着嘴正在拼凑着活字印刷的模具,又抬头看了看下巴已有泛青胡渣的儿子,低声道:“怎么?不敢与李斯共理国事?”
扶苏还在犹豫该怎么回话,如今自己既是少府令又兼领太仆令,朝中九卿的其中两个位置。
按照父皇的话语,我这个公子的位置以及权力是要与丞相相当了。
大秦已有一个丞相和一个右相。
虽说父皇没有给具体的官职,也算是与丞相平起平坐。
李斯自然不敢有二话,说不定支持都还来不及。
扶苏行礼道:“儿臣领命。”
“嗯……”嬴政缓缓点头,“李斯与朕说在三川郡,又让张良跑了。”
“儿臣倒不曾听闻。”
“李斯只与朕说过,还未告知他人。”
田安在殿外已煮好了一锅汤,他抬着铜锅进入殿内,而后让人带来了切好的肉与葱姜。
父子俩坐在殿内,吃着火锅。
而在殿外,田安就坐在大殿外的一个角落,他坐在一张小凳上,先是看了看殿内正在吃着火锅的皇帝父子。
而后田安收回目光,又看向外面的漫天大雪,坐在大殿的屋檐下。
他将一些面条放入火锅中煮着,而后再将肉片也放入火锅中,嘴里也嚼着蒜,而后将煮熟的肉片放入口中。
滚烫的肉片在口中嚼动,口中吐出一口热气,而后将锅中的面也捞出来吃了。
一旁正在值守的殿前侍卫看得直咽口水,这种寒冬天吃这种热食,别提有多痛快了。
等田安吃罢,殿内的皇帝父子也吃完了。
皇帝依旧在与公子说着话,从殿外听话语声有些朦胧,也不知道公子都说了一些什么。
见公子走出了大殿,田安忙跟上脚步。
而跟在田安身后的两个内侍各自抬着一口锅回了高泉宫,小公子尤其看重宫里的东西,这位小公子十分看重他的每一样东西,对他来说家里的东西只能多不能少,少一样就会大发脾气。
每当小公子发脾气的时候,夫人只要瞪一眼,他就老实了。
一想到小公子生气的模样,田安的脸上就会不自觉的出现笑意,因小公子的模样与公子扶苏小时候一模一样,有时他看着看着就会想起华阳太后,莫名地就会流下泪眼。
“田爷爷,你怎么又哭了。”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高泉宫前,田安就听到了话语声,这孩子开口说话比寻常孩子晚了一些,所以讲话有些口齿不清,咬字时显得有些吃力,再长大一些就好了。
田安蹲下身,看着穿着一身金贵绸衣的公子,笑着道:“年纪大了,就会哭。”
公子衡抬首道:“锅送回来了,今天吃火锅。”
公子已走入了殿内,田安牵着小公子的手,眯眼笑着,别提有多高兴了,对这位小公子疼爱得不行,道:“好,公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衡满意地点头。
田安的年纪已很大了,扶苏知道田安最疼爱这个孩子,比谁都疼爱,他都这把年纪了,就由着他惯着孩子。
公子衡就像是田安平静生活中的一缕光,这缕光照亮了他老人家几乎干枯的内心。
甚至扶苏都没见过他老人家笑得这般开心。
公子衡坐在木马上,木马晃动着,田安就会在边上守着。
不过,有事要离开时,田安还是会跟在身后。
至于在高泉宫别的时间,他都会陪着衡。
扶苏拿出一道诏命,父皇将高泉宫后方的大片宫殿,都赏赐给了自己。
打开一张图,是整个咸阳宫的地图,为了彰显咸阳宫的威严,自从秦一统天下之后,咸阳宫每一捧夯土都象征着人世间的最高权力。
咸阳宫是拥抱渭水而建的,其中阁道与复道交错。
皇宫的东面,也就是紫宫所在的那一片区域,是父皇起居所在。
皇宫中轴线,就是章台宫的后方,是极庙,乃是祭祖所在。
而父皇赏赐的是高泉宫西侧的一大片宫殿。
这些宫殿空置多年,都快荒了。
咸阳宫实在是太多了,其实起居生活的区域也只是占了很少一部分,扶苏盘算着家里还有这么多的书,还有这么多的家具,都可以放到西侧的几个殿宇存放。
将此事吩咐下去之后,扶苏还看着外面的大雪。
王棠儿走到丈夫身边,问道:“是有心事?”
扶苏颔首道:“来年我就二十四岁了,这个年纪也不算是年少了吧?”
王棠儿道:“那是自然。”
在外,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都可以自称老夫了,好似这个世间的人们都会老得很快,三十四岁的年纪就已是两鬓斑白,过了四十岁的人,可能就已满头白发了。
应该是人们本就是衰老的很快的,人们的晚年会陪伴一生很长的时光。
“我今天看到父皇的白发了,在父皇的发冠下藏着一缕缕白发。”
王棠儿想到自己的父亲早已须发花白了,低声道:“人都会这样的。”
扶苏看着飞雪道:“是啊,我们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早晚的事。”
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时节,关中接连下了五天的雪,大雪淹没了一个个村子。
关中大地被皑皑大雪覆盖,远远看去,一个个雪堆上,能够看到些许灯火,就说明那里有一间屋子,有人家居住。
今天,雪停了,扶苏带着妻小出来游玩,看雪景。
车驾行驶在直道上,在远处的直道又修建了一条分叉的直道,那条直道通往商颜山,自从敬业县造出了纸张之后,皇帝就下了诏命,修建直道直通咸阳,可运送粮草与纸张。
在纸张还未出现时,秦人还是习惯用竹简的,当纸张第一次入宫,丞相与不少文吏还是习惯用沉重的竹简,可当他们用了一段时间的纸张之后,之后的处理文书,他们就离不开此物了。
现在的纸张也只在秦廷内部使用,没有供应给外面,而文书往来中,送出去的是纸张,各地送来的文书还都是竹简。
人们需要适应的时间,纸张普及需要巨大的生产力,在这个生产力还处于刀耕火种的时代,扶苏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
第156章 算术天才
田安抱着小公子坐在车辕上,小公子一点都不怕冷,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在看着四周。
美丽的关中雪景,让这个平日里很闹腾的小公子,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景色一动也不动。
皇帝家的家人出来遛娃,场面自然是很大的,还有大军护送。
冬日里的敬业渠都结了冰,一块石头砸下去,只能砸出一些白色的碎冰,也并不能将冰面砸碎。
扶苏带着妻小进入县内,如今的敬业县依旧没有分亭与乡,它依旧是一个整体的县,是因为这里的人们习惯了原本的生活,而且这里的人口依旧保持着原样。
寒冬天的造纸作坊与印书作坊都停工了,现在如今没有村民在这里劳作,只有木匠作坊还有些老木匠正在刻着雕版。
当公子到了县里,叔孙通才知道公子来了,他才急急忙忙去迎接,才知道公子早就进入了作坊内。
现在,扶苏就站在水池边,水中没有纸浆,早就将水排空了。
叔孙通走得很着急,宽大的袖子随着走动,前后摆着,快步来到公子身后,他行礼道:“公子。”
扶苏走向已放干水的池子,池子有半人高。
叔孙通也小心翼翼下了池子,跟在公子身后。
扶苏道:“张苍写了书信给我,你也不用担心以后的敬业县会一直入不敷出。”
叔孙通行礼道:“臣只是担心,一直依靠咸阳的供给,敬业县怕会成为负担。”
“我知道你的意思,无妨……以后会好起来的。”
叔孙通尴尬一笑。
“这么好的作坊,一旦丢了就太可惜了,”扶苏抬首看着作坊的屋顶,这里的屋顶有着一根十分巨大的木梁,以及各种木架支撑着屋顶。
扶苏离开池子,又道:“就算是成本巨大,我也会继续维持这个作坊。”
叔孙通颔首,站在公子的身后躬身行礼。
县里除了这三个巨大的作坊,其实这里的一切都是一样的。
得知公子还要去渭北,叔孙通就站在村口,送别公子。
望着公子的车驾走远,叔孙通转身走回村子里,回到县府内,就见到了正在抬着一摞文书回来的司马欣。
叔孙通帮着司马欣将一摞摞文书都整理好,低声道:“现在的公子不再是以前了,以前的公子会看着渭南,如今公子的目光也不只是在这里了。”
司马欣坐在县府的一侧,正在给各县的文书写着批注。
最上方的郡守位置依旧空着,叔孙通知道张苍也只是暂领郡守一职,等到白渠开凿完成,张苍又会回到咸阳,帮助公子扶苏处置国事的。
县府内,两位郡丞各自忙各自的事。
等叔孙通将眼前的文书整理好之后,他也发现自己也没什么事可做,只有司马欣依旧专注地看着文书。
入冬之后,孩子们还是要读书的。
第二天一早,叔孙通就又要开始教书,他刚打开门就见到了一个内侍站在门口。
这位内侍递上一张卷起来的纸,行礼道:“公子说往后还请老夫子教导小公子,小公子名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