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因河流而兴,也因河流导致水源分布不均,换言之旱地也有几万顷,靠近水源的田地被淹也是常有的事。
治水在关中就是最重要的事。
萧何走到白渠的石碑旁,看到了石碑上的刻字,其中就有公子扶苏宣造四个字,以及下方参加建造的人名。
萧何又看到了张苍,少府丞张苍。
这个名字最初是在潼关的书籍中看到的,白渠的石碑上确实刻上了这个名字,都说这位张苍也是荀子的弟子。
站在白渠边,举目看去田野连成一片。
秦是因田地而强大,现在的大秦也一样,因田地而富裕。
公子扶苏在渭南,用五年时间开辟了敬业渠,让关中多增加了万顷良田
当年郑国建设了郑国渠,又让关中多了数万顷田地,而如今公子扶苏又建设了这条白渠,它又可以养活数十万人口。
公子扶苏是真的在治水,并且治水也有了十分了得的成效。
萧何回想着楚地的情形,现如今的楚人即便是当初皇帝东巡时,也有很多楚人想要复楚。
萧何也不知道自己出来的这两年间,楚地是否会有变化。
只是眼下,萧何需要作出足够的成绩,希望将来的自己能够回到楚地建设楚地。
或者是让更多的楚人来到关中,再让更多的楚人回去建设家乡。
萧何能想到的也只是这些,回去的路上心中一直想着潼关的情形,并且反复想着如何建设泾阳。
泾阳与潼关不同。
潼关挨着函谷关,其位置就造就了潼关的人口繁盛。
泾阳则不同,泾阳处于关中平原的腹地,四周没有能够接壤的城关。
回到县府之后,乌伯真的带来了许多米面,甚至还有一袋钱,这些都是丞相府给的。
萧何将这事都交给了曹参去整理,便开始了建设泾阳的准备。
虽说泾阳没有潼关那样的位置,也没有渭南的沃田,即便是有了白渠的灌溉,想要养好田地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萧何看过此地去年的粮食收成,按照关中各县的水平来说泾阳县的粮食产出依旧是在贫县水平。
对此,萧何并不觉得这些难题会难住自己,虽说是公子扶苏调任的县丞,但此时此刻的萧何,才真正看到公子扶苏出的题目。
这个泾阳才是公子给的题。
萧何望着咸阳方向,站在泾阳县的最高处也看不到咸阳的,远望之下只能看到咸阳的北郊,在北郊一条驰道,听说这条驰道直通北方的长城。
那位叫韩信的年轻人就是从这条路去的北方。
在泾阳的这半月间,关中又下了一场秋雨,老乌除了是一个门吏,他还能做得一手好吃食。
曹参与这位老乌相处久了,才知道老乌家里有五个儿子,这五个儿子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一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到老乌,就看他坐在县府门前睡着,憔悴的样子,曹参一想到自己暗地里还数落过对方,还有些过意不去。
老乌是一个鳏夫,他的发妻十年前就过世了,他四个儿子已成家了,还有一个小儿子去了西北从军。
当年老乌在战场拼杀,得到了战功,才有如今的田产来养活这一大家子。
老乌说他最遗憾的事就是当年在外打仗,没能见到妻子的最后一面,现在他的儿子与他过得不和睦,每一次见面都是争吵。
老乌也只能搬到泾阳来住。
这是有关老乌的事,萧何见曹参听了这个故事最感动,他就快与老乌结拜成亲兄弟了。
咸阳,秋雨刚停歇,扶苏来到老师的家中做客。
李斯亲自为公子煮着茶水,他道:“张苍说他离不开茶了,现在臣也是如此。”
冲泡好的热茶还在冒着热气,扶苏道:“有人说北方战事或许在即,我们该增收赋税。”
李斯饮下一口茶水不言。
扶苏观察着这位老师,这一年间老师又更老了几分。
“这两年的事……扶苏谢老师支持。”
李斯道:“公子不必如此。”
扶苏又道:“今年的考卷中,我有意增添了几道赋税的题目,有人说国家庞大就需要更多的赋税养活更多的大军与官吏,还有人说国家想平稳就要减免赋税。”
扶苏又道:“赋税不能减免。”
李斯稍稍蹙眉。
“我并不是要增加赋税,而是希望赋税更合理。”
赋税一直是个老大难的问题,自秦一统天下以来,各地的赋税都是按照秦律征收的,此事应该说给皇帝听。
他李斯与公子在这里议论国家赋税,未免有些逾越了。
在内心中,李斯的忠心在告诫他,公子还不是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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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丞相之心
李斯抚着依旧灰白的胡须,皇帝依旧是皇帝,若放在几年前还觉得公子的一心想要往上走,成为秦的下一个皇帝。
这天下就要有第二个皇帝,如何不令人动心。
可越是发现皇帝老迈了,李斯就越发觉得越不能着急。
秦没有嫡长子顺位继承一说,历代秦王都是从宗室的争斗中厮杀出来的,历代秦王也都是得势者才能坐稳王位。
李斯经历过吕不韦之乱,也知道如今的始皇帝在幼年与少年时经历多少艰难困苦。
好在,公子扶苏是如今大秦势力最多的一个,在皇帝的所有孩子中,也只有公子扶苏最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
皇帝与自己越来越老迈了,李斯则觉得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
今年的公子二十有八,正值男子一生中最鼎盛的年纪。
在这个最鼎盛的年纪,公子扶苏从未做过什么阴谋的事,而公子在这十余年一直都在建设国家。
一心治国,而不专研权谋,一心为民,而不摆弄权术,有这样的弟子,李斯心中很骄傲。
李斯无声一笑,说来也是,摆弄权术有什么好玩的,当年的吕不韦实在是太愚蠢了。
扶苏十分敬重给老师的碗中递上茶水,又道:“不知道赋税的事,老师是否能指点我。”
不问如今登皇帝位,却还在问治国之事,看来公子很沉得住气。
如此,李斯也就放心了,回道:“待臣细想之后,以后再告知公子。”
扶苏又从身后的田安手中拿过一卷书,将书递上,放在老师面前,“这是我先前所拟的赋税之法,还请老师看看。”
李斯颔首,没有当即打开。
外面的秋雨还在下着,扶苏起身行礼,道:“弟子先回去了。”
李斯起身上前相送。
送着公子走出了府外,李斯还站在门口看着公子的背影。
直到公子的身影在秋雨的雨幕看不见了,李斯这才收回目光,又见到正在读书的孙子,才想起了儿子李由还在河西走廊没有回来。
儿子在外为国家戍守边疆,自己这个丞相也算是秦廷的榜样了。
这大秦有这么一个公子挺好的。
李斯停下脚步,看着从屋檐流下的雨水道:“皇帝常说这人呀,就是还没活到五十年,就老了。”
家仆站在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言。
李斯又道:“人生懵懂十余载,而后明白世事又是十余载,人生再奋斗十年,之后就老了,你说人这一生是长还是短。”
家仆自然是不敢答话的,这位年少的仆从也无法理解李斯此刻的心境。
李斯走回屋内,低声道:“我也老了,这国家还没治理好,这国家还未站稳,我却先老了……”
一边说着,这位丞相走入了屋内,继续喝着茶水,一边看着手中的书。
公子走后不久,丞相另一个弟子吴公就来了。
吴公并不知公子扶苏刚来过,他带着三川郡的文书而来。
看起来就是亲自从三川郡来关中,顺便再来看望丞相。
李斯正在看着公子的赋税书,没闲心打理这个弟子,就让他站在边上念着文书。
其实看公子扶苏书是很费神的,尤其是需要一边看一边思考。
家仆则跪在一旁继续烧着水。
屋内很安静,只有吴公念文书的声音。
“今年,张良没有回三川郡?”
老师忽然一句话,让吴公只好停下念文书的话语,转而又道:“没有。”
李斯换了一个姿势看书,蹙眉道:“不对,多年查探张良的行迹,怎么今年入秋不来三川郡了?”
吴公怀疑这个张良其实是来了,是没有发现?
似乎已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职,吴公忙躬身行礼。
李斯又道:“不急,你把文书放着吧,老夫自会看。”
“是。”吴公将文书放在一旁,而后木讷地站着。
李斯正在苦思着书中的内容,又道:“若无事就先回去吧,家里为你做了新衣。”
“谢老师。”
“嗯。”李斯应了一声,而后点头。
吴公走出屋子时面带笑意,老师给他制了一件新衣,如何不高兴。
当离开丞相府邸,吴公抱着老师给的新衣,高兴地离开了。
等吴公离开之后,府邸内又安静了下来,屋外传来了孙子念书的声音,所念的是韩非的书。
对韩非的书,李斯是熟知的。
公子扶苏的支教夫子也善用荀子学识以及墨子的兼爱,来支教各地的人们。
李斯搁下了公子给的这卷书,没看完只是看了前半部分就觉得费神。
有时,李斯也挺费解。
怎么他张苍就能看懂公子的书,难道他张苍天赋异禀?
思量想去,李斯不想去考虑的赋税的事了,他对身边的人道:“将公子的书送给张苍。”
“是。”
吩咐了这件事之后,李斯才拿起了吴公带来的文书看着,这上面记录着有关三川郡近来的人口与田亩增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