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之后的一个月,公子扶苏先是去了雍城祭祖,而后又去了上林苑准备农礼,需要在上林苑种地。
听说是皇帝年迈了,皇帝的儿子公子扶苏在上林苑行农礼,祭祀之后还种下两亩田。
这个季节种粮食还早,天气也还未完全转暖。
公子又在上林苑住了一个月,直到天气转暖,到了立春时节,这才准备离开上林苑要回咸阳城。
在回咸阳之前,扶苏特意从咸阳桥回咸阳城。
路过咸阳桥时,衡看到了站在桥边的章敬。
“父亲,是章敬大哥。”衡在马车内,指向外面。
扶苏认识章敬,章邯的儿子一直都是叔孙通最得意的弟子,而衡在叔孙通眼里,是最愚笨的孩子。
“去吧,你也不用先回咸阳……”
话还未说完,衡就跑下了马车,跑下了咸阳桥,去了章敬身边。
礼望着兄长离开的方向,问道:“父亲,兄长为何这么急。”
扶苏道:“等他年长几岁,就要去吃苦了,不如让他先高兴几年,那是比放羊与种地还辛苦的生活,还要持续六年。”
王棠儿忍着笑意,看着小儿子的反应。
礼又问道:“那我是不是也要吃苦。”
扶苏颔首。
礼委屈,又有些结巴且费劲地问道:“那……那我现在不玩不闹了,我能不吃苦吗?”
扶苏神色严肃道::“不能。”
礼苦着一张脸看向了母亲,见母亲也不理他,他只能坐在中间苦着脸。
不过孩子年纪还小,说不定等他有衡这个年纪了,等到以后也会忘了今天听到的话。
始皇帝三十七年春。
当扶苏回了咸阳,正是农忙的时节。
放了两月的假期,扶苏又要投身到国事中。
回了咸阳之后,又去了北郊看望父皇。
北郊的行宫中,嬴政的面前站着李斯。
程邈就站在殿外,今天倒是风和日丽,可是诸多大臣的脸色不太好,因皇帝又说起东巡了。
劝了一次又一次,今年似乎劝不住了。
程邈上前道:“公子,丞相已在劝谏了。”
闻言,扶苏先是颔首,而后给了众人一个放心的眼神,就去了殿内。
殿外的大臣纷纷看了看对方,只要公子扶苏回来了,群臣的心里也就安定下来了。
大殿内,扶苏迈步走来,见到了扔在地上的卷宗,以及站在原地的丞相,还有坐在上首的父皇。
捡起地上的卷宗,扶苏道:“父皇,今天下安定,何苦东巡。”
嬴政沉声道:“齐地有人起兵作乱,逃去了海外。”
扶苏看了眼卷宗的内容,又道:“父皇这不是作乱,田氏兄弟已捉拿多年,被抓到了才会作乱。”
嬴政道:“楚地也有数十个人拒绝了军役。”
扶苏道:“此事儿臣与丞相会做出安排。”
嬴政望着眼前两人,又道:“你觉得朕不该东巡吗?”
扶苏又道:“若国事稳定之后,儿臣亲自陪着父皇东巡。”
嬴政颔首,离开了大殿。
大殿内,扶苏面向李斯,行礼道:“丞相放心,我会劝父皇的。”
李斯道:“夏无且说皇帝身体有恙,不宜远行,让我们多劝劝皇帝,若远行途中再得病,恐不好医治。”
扶苏也不知道父皇的身体如何了,一直都是太医令夏无且在照看。
而夏无且对父皇又是极其忠心的,父皇具体身体情况,就算是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能打听。
毕竟嘛,这是始皇帝。
始皇帝的病情,就连家属也不能知情。
因其事关天下稳定。
等丞相带着群臣离开,扶苏走入后殿。
在前殿发了一通火之后,在后殿的父皇依旧是心平气和。
扶苏走上前道:“父皇,不过齐地的田氏兄弟作乱,早晚能抓获的,不用急于一时。”
“你也如此认为?”
“丞相曾经说过,父皇说这天下的反贼抓不完,杀不完。”
嬴政看着鱼池中正在游动着的鱼,缓缓道:“朕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扶苏道:“在雍城的黑伯时常看着咸阳方向,他以为今年父皇会去祭祀的。”
“朕确实许久没去雍城,那里还好吗?”
“都挺好的。”
“上林苑如何?”
“农礼一切顺利。”
父子俩低声交谈着,在鱼池边的松树还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扶苏也希望父皇的生命力也能够更好一些。
扶苏在北郊行宫留了两天。
这两天一直与皇帝说着国事。
李斯每天都会来北郊行宫求见皇帝。
今天,李斯没有见到皇帝,甚至连公子都没有见到,在林光宫的大殿外,他见到了太医令夏无且。
夏无且道:“也不知道公子对皇帝说了什么,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
李斯道:“该是很好的事。”
夏无且又道:“好在皇帝不再想东巡了。”
公子还能与皇帝说什么,该是一些对未来的许诺吧。
李斯懂皇帝在想什么,皇帝也懂他李斯的心中所想,皇帝老了,他李斯也老了。
在林光宫外,李斯送别了夏无且,他依旧等在殿外等候着召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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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书信至中阳里
夏无且离开之后,李斯依旧站在林光宫前。
林光宫往来的宫人很多,等夏无且走远之后,终于有个内侍快步走来。
只是低语了三两句,李斯跟着这个内侍去了北郊。
在林光宫的后方是一片草原,这里原本是一片旱塬,每年开春时节,这里就会有一片大草地,用来牧马是最好的。
李斯走到近前,公子扶苏正在喂着一匹马。
这是一匹很好的枣红马,看着虽说还小,但养几年这匹战马就能驰骋疆场。
李斯走到始皇帝身后,低声道:“好战马。”
嬴政道:“这是章邯让人送来的。”
李斯又道:“朝野都在问东巡的事。”
嬴政望着更远处的战马,又道:“朕都知道,扶苏说过了。”
“诸多国事,臣都会帮助公子的。”
“嗯。”嬴政缓缓点头,神色上也是平静的,对李斯的话没有怀疑,也没有多问。
李斯又低下头,道:“齐地的田氏,楚地的几个逃军役臣都会安排人搜捕。”
嬴政低声道:“扶苏说这天下要打下来很不容易,朕觉得他所言不错,朕还觉得治天下更难,这天下若治不好,叛乱就是反复,复国的六国贵族就会接连起兵。”
李斯望着正值鼎盛之年的公子扶苏,也没有开口接皇帝的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过了良久,一个内侍脚步匆匆而来,在皇帝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让扶苏去处置国事。”
“是。”
内侍得到话语,就又匆匆去公子扶苏身边,低声言语了两句。
等扶苏行礼离开之后,嬴政这才带着李斯走向北郊的离宫。
北郊的离宫修建过几次,如今看起来比之以往更大了几分,多了几座殿宇,也修了一个池塘,与一座水榭。
嬴政与李斯一边走在连廊下,风吹过时连廊两侧的帘子也会随风摆动。
今天难得阳光正好,皇帝与丞相与寻常的老人家一样,坐在阳光下,享受着春季带来的温暖阳光。
“朕近来总是觉得身体很凉。”
李斯道:“臣近来也有这种感受,他们说臣是老了,才会这样,换做是以前,臣就算是在雪夜里奔走十数里也不会冷。”
嬴政忽然一笑,对李斯的这番话,显然是不信的。
又有内侍送来一个一卷文书。
平日里看看文书,也是皇帝每天的消遣之一,偶尔也会问一问公子扶苏又处置了哪些国事。
嬴政看着这卷文书道:“王绾死了。”
李斯迟疑道:“什么时候的事?”
“半月前,扶苏让人来问,按何种礼仪下葬。”
李斯道:“王绾当年是秦的丞相,若是公子一定会觉得要用丞相之礼下葬。”
嬴政接着道:“可扶苏在文书上说,这些年王绾与诸多反秦复国的六国旧贵族走动,朕还要以丞相礼下葬他吗?”
“罢了。”嬴政见李斯做不出决断,也不勉强,而是又道:“这件事也让扶苏去处置,今天的国事就不用再来过问朕,朕乏了。”
“是。”内侍接过文书,又匆忙地离开。
嬴政躺在躺椅上,案上放着一碗热茶,望着蓝天道:“李斯,你说得没错,你老了,朕也老了。”
李斯再一次沉默着不言。